着旁人难以察觉的缓缓呼吸,拍打之后也根本没有啼哭。
「是个男孩,王爷」薛承远想了想,还是不忍隐瞒慕容定祯,苦涩的道。
慕容定祯根本顾不得下身的剧痛,虚弱的抬眼,却碰上了薛承远望过来的眼神,霎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但他还是想看一眼自己九死一生产下的孩子:「抱……过来……让本王……看看。」
孩子头发浓密,体格也长的很好,难怪让慕容定祯产程之中如此受苦,只是那青紫的面容却和原本乖巧的轮廓极不相称
。
薛承远清理了婴儿的身子,用洁净的丝被将婴儿包裹起来,抱给了慕容定祯。
慕容定祯斜靠在程宇扬的怀中,微颤着手臂接过了裹被。
「他长的……真……好」借着淡淡的火光,慕容定祯的目光定格在被褥中那副青紫发黑的婴儿小脸上,过了许久才缓缓
说道。
慕容定祯又提起手指,轻轻的放在了婴儿细小的鼻前,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就是那个前些日子曾在他腹中生机勃勃,带给他无数次疼痛、伴随他征战数月的小生命吗?
就在这一瞬,薛承远看到慕容定祯流泪了。
他从没有见慕容定祯哭过,这是,第一次。
「王爷……请节哀,您的身子受不住这样」薛承远在床榻前跪了下来,劝谏道。
慕容定祯的神志一直很清醒,对于发生了什么,也心下了然。
他并不怪罪任何人,包括薛承远,因为催产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在选择之前,他已经知道自己可能会失去这个孩子。
只是当现在抱着怀中弱小气绝的婴儿,慕容定祯不禁悲从中来,他之前根本无法想像这种撕心裂肺的丧子之痛,竟是这
样一种刻骨铭心、永世不忘的哀伤。
过了好久,慕容定祯手中还一直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他和卓允嘉的孩子,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承远……」
「王爷。」
「将柜中的檀木箱子打开……」慕容定祯低声道。
薛承远遵照吩咐起身开了柜子,这里放置的都是慕容定祯随身的物件,他从来没有触动过。
柜中放有佩剑、印章、还整齐摆放着的许多已经批阅过的战事奏折和几件衣服,将目光移动到柜子的最底部,才看到了
一个大小适中的檀木箱子。
打开箱子,薛承远喉间霎时涌上一股酸楚。
箱内叠放着的是一套红色锦缎的婴儿棉服,绣工极为精细,上面还放着一个金质小巧的长命锁,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慕
容定祯在出征之前已经准备好的,征战了多远,就随身带了有多远。
这蕴含着慕容定祯曾经对腹中骨肉多少的盼望和等候,薛承远无法感同身受。
「拿……过来」慕容定祯喘了一口气,道。
薛承远将箱子端了过来,放在床榻上。
慕容定祯忍着泪,伸手将长命锁拿了起来,颤颤的给怀中的死婴带在颈上,极尽哀伤的低叹道:「父王终究……还是…
…锁不住你……」
此情此景让程宇扬已经看的悲恸不已,堂堂七尺男儿却忍不住泪洒满襟。
「拿佩剑……来」慕容定祯抱着孩子又吩咐道。
「王爷!」
「王爷?!」
薛承远和程宇扬都被他这么说所惊到了,不晓得现在如此脆弱的慕容定祯想要干什么,于是齐声劝阻道。
「拿来」慕容定祯皱眉冷冷的重复了一遍,心意坚决,对他们违背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耐。
薛承远只能又一次将柜中的佩剑抽出递给了慕容定祯,这样的举动让程宇扬看的心惊胆颤,好在他依旧紧抱着慕容定祯
,想来以自己的身手应该能够为慕容定祯抵挡任何不测。
只见慕容定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挥剑而起,顷刻间斩断了一缕漆黑长发。
薛承远和程宇扬见状终于都舒了口气,也明白了慕容定祯的用意,薛承远随后伸手接过了剑。
慕容定祯将长发放置在裹被之中婴儿的脸侧,又捧起裹被轻轻啜吻着婴儿的额头,沙哑着低声道:「这样……你就不再
孤单……黄泉陌路上……父王会一直陪着你……」
顿了片刻,慕容定祯用指腹轻触着婴儿黑紫冰冷的脸颊,凄凉的流泪苦叹道:「要记得……来生转世为人……再莫投胎
到这帝王之家……」
第四十七章
「薛大人,王爷还是高热不退?」两日后午时,程宇扬端着参汤和药汁走了进来,对着仍守在塌前为慕容定祯诊脉,身
形消瘦神色忧虑的薛承远道。
慕容定祯产后气血两亏高热不退,任凭薛承远使尽各种方法,都不能为他消热,而因为高热引发的喉痛,更是让慕容定
祯根本无法进食。
从催产至今,薛承远已经几夜未曾合眼,一直守在病榻前尽心侍奉着慕容定祯。
「嗯」薛承远淡淡的应了一声,将慕容定祯的手放回了锦被之中,转头问道:「都办好了?」
「今晨属下已带着人马去了江城城南墓地,为世子妥当入葬」程宇扬拿起药碗走到塌前,递给了薛承远,道:「这一次
没有依照王爷的命令,不知王爷醒后会否怪罪。」
薛承远望着塌上面容红烫,仍在昏睡之中的慕容定祯,低叹道:「王爷若是怪罪,就让我一人承担。王爷现在已经是命
悬一线,再经受不住任何打击,不能再等王爷醒来让他看着世子下葬,这会要了他的性命。」
前夜里慕容定祯曾吩咐过程宇扬,先为世子在江城找处宁静的入土安葬之地,但要他亲眼看着世子下葬。
只是产子不久慕容定祯就虚弱的昏了过去,高热至今仍未消退,清醒的时候很少。
在薛承远和程宇扬商议之后,决定提前为世子下葬,于是在江城内找来了童棺,又给世子换上了慕容定祯曾准备好的那
身红色锦缎棉服,因是战时并没有什么贵重的物件可以陪葬,所以一切从简。
这无法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那身棉服原本是慕容定祯为了孩子的出生而预备的,未料想到最后却是陪着他入棺而去的
衣裹。
「薛大人,该给王爷喂药了」程宇扬看着端着药碗,若有所思的薛承远,提醒道。
「给公良飞郇的信送去了吗?」薛承远用汤勺搅了搅碗中的药汁,问道。
「已经送去了,薛大人,是否真要护送王爷去郢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