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在场,想必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俗世的凡尘破坏了眼前的美景吧?
说来也巧,在这里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倒也有这么一个适合在此时作为背景的平凡人。他浑身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有一双黑亮的瞳仁隐约闪烁,透着冰寒的温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个美得不似凡尘中人的男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不急不缓地行来。
“Game over。”
冰冷无机质的嗓音,伴随着狙击枪的轰鸣,这位幕布一样的背景先生——也许是小姐,因为这声音实在有些雌雄莫辩——勾下了扣在扳机中的中指。
夜空中划过一道肉眼难见的虚影,这看似轻巧的小东西即将收割一条鲜活的生命。背景先生——现在我们也许该叫他杀手先生——感觉到了他的老伙计散发出的灼烫温度,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静静地等待那一声巨响。
“砰!!!”子弹轰进墙壁的声音。杀手先生眉心一跳,鹰隼般的双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人类的情绪。
抬头再看看墙上破坏性的大洞,杀手先生慢慢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不远处洒落的片片血迹。夜风吹过再次恢复寂静的街角,月色照映出杀手先生的身形,在地上投出一个长长的、扭曲的剪影。
躲过去了,但是子弹应该擦到了对方的手臂,那条手臂现在应该暂时不能用了吧。毕竟,这可是他的子弹呢。啊……真令人兴奋呢。已经有多少年了呢?有人从他和他的老伙计下死里逃生,并且瞬间完美地消失在他面前。果然,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这个人了呢。追杀这个完美的猎物,听起来真是个美味到极点的主意。杀手先生抬起脸,漂亮的嘴角勾起一个属于狩猎者的嗜血微笑。然后,他的身形骤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在这个普通的街角。
“滴答滴答……”液体慢慢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那些红色的液体慢慢汇集在一起,在漆黑的夜色中闪着令人心悸的暗芒。
一、二、三。修长的身体绷成了一张一触即发的弓,男人看都没看不断滴下血液的左臂,口中默念三声,随即猛地撞向对面的玻璃窗。与此同时,据此500米处,一道灰色的身影如电般射向同一个方向。
真可惜。我赢了。撞破窗子的瞬间,男人眼角余光瞄到那道飞速射来的影子,心中轻叹一声。随即,他的身形无声无息地消失,两个小时前在街角发生的一幕以另一种方式重演。
下一个呼吸间,那道灰影出现在男人刚刚出现的地方。他低头看着一地的碎玻璃,以及依旧空旷的街道,沉默两秒,终于转身离开。
两个小时前,他们开始了这场不见刀光的交锋。他们一路疾行,几次他都几乎抓住了对方的尾巴,然后在下一秒失去对方的踪迹。他们将整个城市绕了个遍,终于在这个即将完工的大楼上分出了胜负。猎物再次完美地消失在他眼前,而他不用再继续追下去了。这两个小时的交锋,对方的行为清楚地透露了一个信息:即使受伤无法和他正面交锋,但是要躲过他的追击还是可以的。既然如此,那么他也不做那个冤大头了。
此时的“猎物”先生,则是一脸狼狈地在某个昏暗污浊的地方飞快前行。没错,这是城市中必不可少的一个地方——下水管道。比起地面上的道路,下水管道才是城市中真正四通八达的捷径——只是脏乱了些。穿过这条几乎令人窒息的“道路”,男人眼前终于出现了朦胧的亮光。他唯一的出路,塞尔码头,终于到了。
戒指反射的亮光迷乱了男人的视线,昨夜至今的一幕幕闪过,他猛然闭上眼,低头将戒指凑近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动作是那样小心翼翼,仿佛在他手中的不是一枚小小的戒指,而是某样稀世珍宝。然后,他微微张开嘴唇。
“颀……”
第14章(下):稀世珍宝
他的唇干裂起皮,泛着令人心酸的死白色,他的声音也沙哑难听,而且有些虚浮无力。然而,从这苦难者的唇中发出的短短的音节,却浸透了男人无尽的深情。
从徐颀离开加州开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他都在东奔西走,尽力安排“后事”。实际上,一年前的那场动乱之后不久,姚胤翔就突然发病,加上多重并发症,从此卧床不起。至于那位不安分的姐姐,司蔷本打算将之软禁,对方却提出自愿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当时听着江帆转达姚菁菡意愿的时候,司蔷不禁玩味地笑了。到底是为了寻机脱身还是真的担心父亲,这位姐姐的心思可不简单。不过,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果然,在一年后,姚菁菡成了他脱离福清帮的助力——尽管对方目前尚不知情。
他说服了姚胤翔,将福清帮的继承人改成了姚菁菡。而他司蔷,则很快就必须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昨夜在街角的漫步,只是最后的告别仪式罢了——虽然场面比他预料的要华丽得多。
那位身手一流的杀手先生,还真是个强劲对手呢。有多少年没和这家伙交手了?从15岁遇见对方开始,他们既有明争暗斗,又难免惺惺相惜,真正的交手却只有两次。前两次他们一输一赢,昨夜的第三次交手,他以毫厘之差赢了对方。司蔷知道,这人绝对不会甘心。虽然他相信,在不久后就会见到这人,不过在那之前,他并不想在这人身上花时间。那么,就只有一条路了。
到一个危险到这个人不愿轻易涉足的地方去。虽然那个地方对他来说也同样危险,但是……抓住危险中的机遇,正是他的特长呢。
想到那个即将被他当做“危机”的男人,司蔷脸上温暖的笑意渐渐冷却。感激我吧,西西里。我将使你的毒变得更甜美,更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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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颀站在锅前发愣,油烟满溢却浑然未觉。突然,伴随着轻微的风声,一股凉意拂过耳边。他疑惑地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徐奕已经站在他身后,伸手按在油烟机的开关上。
“你在想什么呢?也不怕呛死!”徐奕看他回头,皱着眉抬手指了指正在飘散的油烟。
徐颀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只是盯着他的左手看。
注意到了哥哥的目光,徐奕挑了挑眉,并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哥哥在看什么。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当然是和苏夕白一对的婚戒。
卫澜曾经告诉他,从一年前开始,哥哥就随身带着一枚戒指,时常会拿出来盯着出神。他们猜测,那是为某个占据了哥哥心神的男人做的。只是照哥哥的个性,这枚戒指送出去的几率实在低得可怜。而那个一颗心都缠在哥哥身上的男人,却在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哥哥眼前。看着这两个别扭的家伙折腾成这样,徐奕自认自己是没能力改变,只能指望他们自己能打破这个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