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人认为不算,不过是个说法,吃素看中的是人心。”老太太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冬子想到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句话。
“冬子是外姓人,不知道林家的历史吧,”冬子点点头,老太太继续说:“想你早晚也得进林家的户,这些事儿还是我知道的全一点,趁着还没糊涂,说给你听听。”
林家祖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进士出身。早年赶考时遇难被狐仙所救,为了报恩,便在祖宅旁修了祠堂供奉着。又立了家训世世代代供奉下去。这只是代代相传的说法,无证可考。
林家的家业越来越兴盛,族人的官也越做越大。有人说这全是狐仙的庇佑。林家每代都有一子女负责照看祠堂,且大多孤老终生。有人说这是林家祖上与狐仙的交换条件,狐仙保佑林家的兴旺,林家每代出一子女为狐仙驱使。这个人由狐仙挑选,负责管理祠堂的生意。这生意先是占卜,算卦,后来就越做越大。看病、消灾、看风水,而所有的这些事情都由这个林姓的管理者以狐仙通灵的名义去做。
这通灵的人有时也会从兄弟姐妹那里过继子女以便照看祠堂的其他生意,但下一辈继承人并不会在子女中产生。
到了林忠民(冬子的姥爷)这一代,林家已经繁衍了数百乃至上千人。远一点的亲戚都只能靠名字辨认辈份。还好老祖宗留了家谱,早早的定下了百代的名字中间的那个字。经历了大大小小几次分家、迁移,林家的子女已经遍布各地了。其中最繁盛的还是祠堂所在的八马架子的祖产。
林忠民是这辈的家主,媳妇林谢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相夫教子,管理家业很有一套,实际上,林大奶奶管了大半个家。那时祠堂的主子是上上辈的七爷爷,已经故去多年了,没有子女,也没有继承人。所以,有那么两年祠堂和周围的房子都萧条的闲置着,族人也渐渐把它忘了。
林忠民的九爷爷有个老丫头,从小体弱,大户人家孩子多,没人在乎一个女孩的死活,几次医治不见好,爹妈也放任了。亲戚有好心的接来养两天,有的给些衣物,林淑云就这样吃着百家饭,有一天没一天的长大了。林谢氏很是疼这个小姑姑,这孩子比自己的大儿子还小几个月,林谢氏不忍看她受苦,便经常接济她。
后来,不知是谁发现的,说林淑云住进了祠堂,着实吓坏了林谢氏。为了证实,她还亲自去看了。林淑云拖着单薄的身子打扫着院子。祠堂里几年没人照顾,狐仙的塑像上都蒙了蛛网。
林谢氏问小姑姑怎么住进了这儿,林淑云笑着说,这儿好啊,没人跟她抢炕头,也没人骂她晚起,一个人安静。林谢氏也不知她这是真话还是疯话。
族人直说她是被狐仙付了身的,说不得要孤独一辈子了。接着便开始有人去祠堂上香了。林淑云还是一个人住在那儿,来进香的她接待,可有人求签问事儿,她却不理。问原因,她说不会。于是族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第四章
转眼一年过去了,林淑云继续住在祠堂里,却很少有人上香了。这不难理解,求神拜佛是有所求的,如果没了求的结果,还有谁会去求神呢?
林谢氏还是会不时的看看这个小姑姑。生了第四个儿子,再加上月子,前后有小半年没去看过林淑云了。九月里凉爽的一天,林谢氏抱着刚满百天的儿子来看林淑云。穿过祠堂,进了内院,林淑云正在窗下做着针线。看见她抱着孩子,笑着搬过椅子招呼她坐下。
林谢氏看着小姑姑发福的体态,大吃了一惊。仔细端详了半天,原本素净细白的脸,微微有点肿,鼻子也有些变形。林谢氏是过来人,所以她并不认为小姑姑是真的发福了。
“云姑姑,你——是不是怀孕了?”林谢氏直截了当的问了。
“嗯。”林淑云回答得简单。
林谢氏快速的在心里盘算着,小姑姑虚岁20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可这人是谁呢?就算林淑云不讨人喜欢,却也是林家的人,怎么也不能看她不明不白的养下孩子。
打定了主意,林谢氏便追问孩子的爹是谁。问了半天也不得要领,林淑云只是说他是个好人。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林谢氏只好嘱咐她等那人下次来,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见一见,说完,就抱着孩子回去了。
三天后,林忠民家的偏门儿迎进了一对神秘的客人。
东偏院里,林谢氏打量着眼前的人:林淑云安静的坐在男人旁边,身上穿着半旧的蓝印花布夹袄,腰身平平的;男人一身青衣,戴着眼镜看不清眉眼,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青白的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手指纤长。
林谢氏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个俊人儿,也是个薄情的人;再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个外乡人。
“这位先生贵姓?”林谢氏礼貌的问。
“白文青”男人简单的回答。
“白先生是个明白人,我请您来的意思云姑姑许跟您说过。我只是想问您,打算何时娶云姑姑过门儿?”林谢氏开门见山。
男人好像撇了撇嘴,伸手拉了林淑云的左手,说“我们早就拜过天地,小云已经是我的媳妇。”
林谢氏看看林淑云,对方低着头,没说话。
“即便是这样,林家的人也不能私下里结亲,你们在补个礼吧。我来准备,简单的办,就是让亲戚们都知道云姑姑嫁人了。而且要快,云姑姑的身子快瞒不住了。”林谢氏拿出了家主的气势。
男人看了看林淑云,她还是没抬头,右手下意识的摸着肚子。
林谢氏继续说:“这也是为了孩子。白先生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背个野种的名声吧!”说完又看了看林淑云。
林淑云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男人想了想,点着头说:“好吧,我一个人无父无母,全听大奶奶安排。白文青也感谢您一直为小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