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谢冕张张口，话都在嘴边了，但怎么也说不出来。这个这么突然问我我也我就是感觉是那样。谢冕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额头，对了，以前换座位有次你坐窦争前面，他总是拍你肩膀，让你回头。就因为这事，你还问我窦争是不是对你有意见。
顾慨棠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了，惊讶了一会儿，回过头去找窦争。
窦争不在包间，因为小野和其他孩子一起出去玩，他不放心，跟了上去。
喜欢顾慨棠所以拍他肩膀，这样吸引注意力，窦争是小学生吗？
谢冕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就又想了想，可更多细节也没想起来，便放弃了。他转了个话题，问：
你什么时候开学？
过完春节。顾慨棠道，二月二十几号返校。
有什么打算？
打算明天或者后天去看我导师。顾慨棠道，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一会儿你拿回家。
好啊，反正你们送我回去。谢冕点点头，突然发现什么，问，咦，你给我带东西？无故献殷勤，说，你小子想干嘛？
顾慨棠忍俊不禁：看你说。
还把我排在你导师前面，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顾慨棠顿了顿，慢慢说：
因为小野一直麻烦你。
闻言，谢冕喝了口酒，道：我一猜就是这事。跟你说了不要在意，你总不听。不过，要是送点东西能让你好受点，那我会毫不客气收下来。
顾慨棠笑着说：那还真是要谢谢你。
当然。谢冕表情有些迟疑，伸手搂住顾慨棠肩膀，是那种兄弟间触碰，其实我不想听你说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妈，也从来没想让我报答。
我照顾阿姨是应该。
那我接小野也是应该。谢冕得意洋洋，你弟弟就是我弟弟。
顾慨棠暗自觉得好笑。按辈分来说，小野确实是他弟弟，只是因为窦争一直让小野喊自己叔父，再听谢冕这么说，顾慨棠有一种莫名被降辈感觉。
第二天，顾慨棠打电话给刘浩然家里，表示自己想去探望他。然而保姆告诉顾慨棠，说刘浩然出国开会去了，要开学前才能回来。
顾慨棠虽然刚读研一，但曾经到刘浩然家里吃饭，认识他家保姆，保姆对这个英俊儒雅学生非常友好，说：
先生回来后会叫上学生一起吃饭。确定好时间，我再打电话通知你。
顾慨棠只好说：谢谢你。
除夕夜，除旧迎新，家里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
今年家里新添了窦争和小野两位家庭成员。顾妈妈对窦争颇为照顾，年夜饭做十分丰盛，在饭桌上热情给窦争夹菜，生怕让他们俩感到拘束。
顾妈妈私下曾经问顾慨棠，窦争那三年在乡下是怎么过。
虽然说是窦争老家，可那边也没什么亲戚了，这么说来，春节岂不是一个人过？
顾慨棠想了想，说：可能是这样。
顾妈妈眼泪就留下来了，喃喃道：当初不应该让他走。一个人，多可怜
顾慨棠垂下眼帘。
以前听妈妈说窦争事，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表现出对窦争怜悯与爱意，顾慨棠并不理解。因为窦争是个成年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别人没有太大权力干涉。窦争不需要怜悯，那是他选择。而当顾慨棠开始想接触那个人，他才慢慢开始理解窦争。
窦争外表展露出那种狂傲、无所畏惧，除了性格如此以外，更是因为他缺少依靠。窦争没有父母，没有亲戚。更多时候，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性格敏感易怒，如果对象不是顾慨棠，让他寄人篱下，感觉肯定比监狱还难受。
那时顾慨棠以为窦争离开北京回老家是因为他结了婚，想靠自己能力给爱人一个家。
至于为什么后来又回到北京，则是窦争有小野要养。
没有想要了解窦争前，顾慨棠觉得他暴力，没有修养。现在却护短想，窦争不强势，能怎么办呢？
顾慨棠心里沉甸甸。
吃过年夜饭，有人提议说要到楼下放烟花。已经接近午夜，小区里人几乎都在外面放炮，声音震耳欲聋，天幕几乎都要被染亮。
顾慨棠看了一会儿，说：太危险了。小野就不要去了。
顾慨梅举起手：那我留下来陪小野。
顾家父母摇摇头：我们也不去了，太吵，爆竹味儿又那么大，呛人。
顾慨棠见所有人都不想去，本来也想打消这个念头。但窦争已经抱着烟花走了出来，催促道：
走吧。
顾妈妈见窦争兴趣盎然，无法用言语打消他去放炮念头，想到难得过年，应该让窦争高兴高兴，便喊顾慨棠过来，嘱咐道：
慨棠，你陪你舅舅去放一会儿，注意安全啊。
顾慨棠看看窦争，嗯了一声，拿着围巾，下楼。
两人找了个人烟稀少、相对空旷地方。窦争拎着烟花向前走。他本来戴着手套，但这时候摘了下来，用打火机点燃烟花后，堵着耳朵往顾慨棠这边跑。
顾慨棠微笑看着他，问：
你喜欢烟花吗？
说不上喜欢，说不上不喜欢。过年嘛，总要放点。这时烟花突然爆炸，发出巨大声音，窦争愣了一下，大声说，而且
而且？
窦争四处看看，见没有其他人，便握住顾慨棠手，凝视着他眼。
而且，终于有时间和你单独相处了。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顾慨棠低低笑了一声，反手握住窦争手，放到自己口袋里，说：原来是醉翁之意。
没错，窦争缓缓向前倾身，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地口干舌燥，那个，我可以亲你吗？
顾慨棠握着窦争手紧了紧，面上却平静说：
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给你很长时间。窦争看着天上烟火，数道，一，二，三最起码有五天了，你还没考虑好？
顾慨棠嗯了一声，犹豫着说：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喜欢男人。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不要着急。
窦争点点头，手放在顾慨棠温热手心中，一点都不冷了。
这时，有一巨大烟花划破天幕，发出惊人响声，窦争正在激动中，被吓了一跳，他抖了一下，破口大骂：吓死老子了。
顾慨棠觉得好笑，低头仔细看着窦争脸。他回想一下，发现窦争和高中时其实区别不大。
也许性格方面变了一些，知道照顾小野，也开始恋家，但长相确实没怎么改变，喜欢粘人，喜欢牵顾慨棠手，有些举动和小野很像，可以说穿上校服，他还是高中生。
顾慨棠头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他忍不住仔细想，窦争从高中时就暗恋自己
那为什么会选择高中毕业时回老家，和其他女人结婚生子？总不能是怕顾慨棠拒绝吧，毕竟现在窦争可是一点都不怕。
而且，窦争他真可能会接受除了自己外人吗？
窦争，想到这里，顾慨棠忍不住问，我想问你，你在老家过年时，家里是不是只有你和小野两个人？
嗯。窦争想也不想说道，偶尔也会去工厂，跟回不去家工人一起吃饭。那时候过不过年都无所谓。
你老婆呢？
窦争一愣，脸上烧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说：我一直一个人。
顾慨棠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样。
顾慨棠看见小野后，总有一种先入为主错觉，那就是窦争一定是和女人结婚后有了孩子。
不仅是他，顾家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并且对窦争神秘恋人充满好奇心。
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思考呢，窦争这么喜欢顾慨棠，又怎么会在没有尝试过告白情况下，自暴自弃和别人过日子。
顾慨棠问：
那小野呢？
问同时，顾慨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小野他
其实是窦争收养孩子吧？
窦争深吸一口气，错开眼神，说：
他小野他
顾慨棠道：小野他，也是我孩子。
窦争愕然抬头，看到顾慨棠黑发下，那双眼睛柔和而且清澈，窦争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顾慨棠低声说：我知道了。
窦争顿时手忙脚乱，低下头，问：你知道了？你，不觉得怪吗？
顾慨棠想起窦争给小野起名字，心想怪不得有人觉得小野像自己。窦争估计是按照自己长相挑选吧，这个人
我不觉得怪，我觉得你是个傻瓜。
发出巨大声响爆竹从右边传来，与此同时，窦争迅速亲了亲顾慨棠嘴角，在他耳边呼唤：
海棠。
一个人又怎么样？现在，他也有可以依靠人了。
窦争知道，只要自己待在他身边，就不会再有那种即使身在闹市，仍旧觉得天地之间只有自己孤单一个人感觉。
海棠。
窦争侧着脸，以为顾慨棠不知道，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脖颈。
跟我在一起
午夜倒计时钟声响起，窦争在心里这样祈祷着。
第四十六章
除夕是在顾家过夜，因为睡得晚，顾慨棠第二天八点钟才起床。他在刷牙时听到厨房里窦争和小野声音，伸头一看，就见到小野搂住窦争腿，对他说：
爸爸，爸爸，陪我玩。
窦争正在做饭，面对撒娇儿子毫不留情说：没看见我在做饭嘛，一边去。
小野不听，滑着坐在窦争脚上，像是抱住树干考拉。
窦争对此非常淡定，拖着小野走，过了一会儿觉得不行，威胁道：躲开。
小野被悬空感觉刺激到，不可遏制大笑，窦争轻轻晃了晃腿，见小野抱得结实，非常无奈。
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刷牙顾慨棠，窦争眼睛一亮，赶狗一样对小野说：
去去去，找你叔父去玩。
小野从窦争鞋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有些不好意思看看顾慨棠，但很快就欣喜跑过去，跟他打招呼：
叔父，你醒了。
顾慨棠应了一声，转身回洗漱间漱口。
小野跟在顾慨棠身后，等他洗完脸，就开始跟顾慨棠交谈。
小野马上就要四岁了，这个年龄段小孩最主要变化就是开始变得非常健谈，他会尝试用知道词汇像大人倾诉，表达欲强烈。
顾慨棠耐心听了一会儿，说：
小野，上次我说要送你独角仙，你还记得吗？
小野点点头。
今天就有人送过来。你要好好照顾它。
小野叫了起来，搂住顾慨棠腿，要求他抱起自己。
顾慨棠伸手卡住小野腋下，揽住这个小孩，拥在怀里时，顾慨棠用那种叹息声音说：
小野，你胖了多少？
小野一愣。
看你圆，像个小球。顾慨棠捏捏小野脸，想了想，说，等叔父开学，带你去游泳好不好？
小野害羞抱住顾慨棠脸，贴住他，小声说：好。
好什么好。窦争探头向里看时正好听见，不忘跟儿子斗嘴，然后看着顾慨棠说，可以吃饭了，海棠，你喝粥吗？
嗯。
独角仙幼虫和成虫差别很大，是蠕动毛虫，乳白色，肥肥软软，看着有点恶心。
顾慨棠在网上买是也考虑了是买成虫还是幼虫，后来还是决定让小野从幼虫养起，观察这种虫子成长过程。
小野看见幼虫后，脸上露出很明显惊讶表情，说：
这个就是吗？看起来好不一样，这么大。
说完就要下手摸。顾慨棠制止了他，说：小野，以后碰虫要戴手套，碰完要洗手，否则会生病。
小野点点头，让顾慨棠给他戴上手套后，捏起那胖胖虫子，放到眼前观察。
他是真一点都不怕。
听到有人送快递顾慨梅姗姗来迟，手里拿着个小蛋糕，问：
送过来什么？
顾慨棠道：你就不能在餐桌上好好吃饭？
哎呀，对不起嘛。顾慨梅这样说着。是你快递？我还以为是我。
小野欢快举起虫子，对顾慨梅说：姐姐，你看，叔父给我买独角仙。
顾慨梅看见小野手上虫子，脸都绿了，强忍着没喊出声，颤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