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上次的一番歇斯底里后,陈正谨便不再和哥哥提及与秦家的亲事,爸爸那里也只好硬着头皮搪塞,兄妹二人又恢复了以往平静、快乐的生活,工作之余和许念一起开心、玩闹。陈正谨觉得每次他们三个在一起,或是说哥哥和许念在一起时,便可以看到他的轻松和快活,这份甚至带着顽皮的稚气,总是会让陈正谨想起小时候,想起他们一家刚到上海来时,一起在虹口大戏院里听戏,在外滩街边看穿着新式旗袍的太太、小姐,在特卡琴科兄弟咖啡厅喝苦苦的“汤药”,在自家院子里追逐嬉戏,抢一块儿粘牙的牛轧糖。
而这些儿时的记忆早就随着母亲的离世和兄妹二人的成长渐渐淡褪了,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哥哥更是很快的就习惯了上海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除了帮爸爸打理钱庄的工作,便是栖身于灯红酒绿、靡靡之音,在昏暗的暝色软风中买醉销魂。
所以现在的陈正祎在她看来真的改变了许多,有些时候恍惚间,陈正谨似乎会觉得他们还是在小时候,简单、快乐,而自己也像是有了两个哥哥。
近来没来由的下了几场暴雨,猛的变天,许念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陈正谨一下班便买了一只杀好的鸡,刚一进家门便被陈正祎撞了个正着。
“呦!今天这是要炖鸡啊!不错~”
“哪是给你吃的,许念生病了,像是染上了风寒,好几天没去报社了,我一会儿让张妈煲个鸡汤,给他送去补补身子,他一个人住也吃不到什么好的。”
“我这妹妹什么时候这么知道心疼人了~”
“起来起来,张妈,张妈!”陈正谨扒拉开哥哥,边喊着张妈边往厨房走。
“别喊了,真是不巧,张妈给买东西去了,刚走,一时半会儿啊回不来的。”
“啊?那怎么办?我还等着给他送去呢!算了,我自己做,以前也看张妈煲过。”
“就你?别浪费了好好的一只鸡,还是我来吧!”说着陈正祎拿出围裙系在腰间,又将衬衫的袖子向上卷了卷。
“哥,这你也会做?”陈正谨有些怀疑。
“这点儿功夫都没有,在法国那四年我还不得饿死。”
陈正祎接过妹妹手中的鸡,放在案子上,一刀一刀的切,每一块鸡肉都小心细致的料理。葱、姜和各种调料有序的调配,陈正谨站在门口,看着平日里根本不进厨房的哥哥这样认真的煲着汤,心里先是一阵感慨,又渐渐隆起一丝怅惘,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却又不那么清楚,有些许欣慰,但也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儿。
一个小时以后,陈正祎满头是汗的走出厨房,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餐盒。
“给~赶紧送去吧,我特意多加了些姜,趁热喝了发发汗,兴许明天一早就好了呢!”
“谢谢哥~哥,你……不去吗?”陈正谨试探的问。
“我去做什么,你赶紧送去吧,别凉了。”
“从这到虹口可不近呢,你开车送我呗!”
“也好。”
兄妹俩上了车,陈正祎很自然的和妹妹聊天,一路上说说笑笑,却不知陈正谨葫芦里早已装下要卖的“药”。
“我哥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谁嫁了我家哥哥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竟会说好听的,不是你当初说我吊儿郎当,只顾自己风流快活的时候了?”
“哎呀~我那是……不提了不提了~对了,哥,我说句话你可别跟我急。”
“说~”
“我看秦家小姐不错,你怎么就那么看不上眼儿。”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也没辙”
“没辙?哥~你怕是心里边放了别人,装不下秦家小姐了吧!”陈正谨玩笑着说出了心里话。
陈正祎没有做声,闷闷的看着前面的路,双手紧握方向盘。
“你也喜欢许念吧!”陈正谨没想到自己竟这么毫无遮拦的就说了出来。
“别闹。”陈正祎笑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
“你是自己根本没有察觉,还是心里不敢承认?”
……
“哥,我们相差两岁,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你对人好的方式别人不懂,但我不会看不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动心,如果说我以前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我也有喜欢的人,我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怎么样!”陈正谨有些激动,说着眼角已经浸满了闪动的泪光。
陈正祎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被人戳中了心事,惶恐中又有一丝的畅快,纠结间,一脚刹车停在了巷口。“到了,进去吧!”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正谨起身下了车。
“小念你在吗?门没锁,我进来了。”
陈正谨推门进了许念的屋子,一张木床上棉被中间卷着一个人,本来就瘦削的面孔在风寒的折魔下更加让人心疼。
“正谨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病成这样啦!吃药了没?一个人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吧!瞧你瘦的。”看到许念病恹恹的,加上刚刚和哥哥谈话的动情,陈正谨没忍住,掉下几滴眼泪来。
“正谨,你……别哭啊!我没事的,药吃了,很快就好了,真的。”
“……病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真是的。”
……
“给~”
“什么?”
“刚煲好的鸡汤,趁热喝了吧!”陈正谨打开盖子,满屋都是鸡汤诱人的香味儿。
“真香啊!”
“嗯,快喝吧,我喂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
“正谨,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
“嗯。”
“你赶快病好了,咱们再一起出去玩儿。我哥这两天还问你来的呢!”
“是吗,正祎他……还好吗?”
“嗯,好。今天就是我哥送我过来的。”
“咳咳……”许念一不小心呛了一口。
“慢点儿喝。”陈正谨赶忙把他擦溅在身上的汤汁。
☆、第十一章
一连送了两天的饭,许念的病终于很争气的好了,于是第三天一大早便跑去报社报到上班。
“呦!许念来了。”
“今天精神头儿不错,病好了吧!”同事看到许念都打招呼问候。
“嗯,好多了。”
“小念,怎么没多歇几天?病都好了?”陈正谨一进来就看见许念坐在桌前看稿子。
“都好了,赶紧回来上班啊~歇了几天也怪闷的,呵呵。”
“恭喜大病痊愈,晚上上我家吃饭去,庆祝一下!”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哎呀~去啦!好久没聚了,正好今天我哥能早回来。”
“好吧~”
“嘿嘿”
下班后许念和陈正谨两个人一起往陈家走,这两天雨多,风雨过后,潮湿的街道黏了一地的梧桐树叶子,时不时的沾在人的脚底下,被带到这个城市的另一边去。
“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陈正谨看着身边自己喜欢的人心里不禁有一些怅惘。
“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没,没什么,无端的感慨一下。真希望你、我、我哥,我们能一直这样,这么好,亲得像一家人,没有那些其他的……麻烦。”
“傻丫头,胡乱担心。”
“对了,这个给你,我爸这次带回来的钢笔,说是法国货。”
“正谨,这礼物……我不能收。我们是好朋友,你不用这样。”
“小念,我……你知道的,我是……”陈正谨想说,我是喜欢你的,但还是欲言又止。
“我知道的,但……”
“我也知道的……”
……
“小念心里早就许下了别人,所以没有我的位置了……是不是……”陈正谨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的话。
“是”许念竟然这么痛快,连陈正谨也吓了一跳。
……
“我……我喜欢正祎……对不起……我……”
“呵呵~我其实早该知道的。你来我家,我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你对我有好感,其实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你只是想多看看我哥,是不是?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你对我从来没动过心,是不是?”陈正谨这些话说的有些委屈,不是因为自尊受到了伤害,只是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我……对不起。”许念除了这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
“没什么,我哥他是好人,你要珍惜……他是喜欢你的。”
……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对除了我和我爸以外的人上心,几次三番的把你挂在嘴上,时常送到报社的可口饭菜,亲自下厨为你煎药煲汤,还有你以为你当时负责经济版的时候怎么那么巧每周都会有人来投稿,那都是我哥让钱庄的专家特意冒充外行人写的,为的就是帮你这个刚入职的新手。我哥他……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他一直心里有你……一直有,我……我真傻……”陈正谨再次语噎。
“正谨……你别说了。”许念的言语也有一些颤抖。
“我哥他就是这样,心里想的什么都不说出来,他总是说这些情啊爱啊还不如吃饱一顿饭来的实在,但他心里是有感情的,只是要他一个‘爱’字好难。但在你这里我看到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
……
“从小我哥就让着我,这次……也让我谦让他一次吧!输给我哥,我心服口服。呵呵,大男人哭什么,我都不哭的……”说着陈正谨还是抹了把眼泪。
两个人各自擦干了眼泪往陈家走,一路上晚风扫过刚刚泪水流过的脸颊,凉凉的,但各自的心里都很暖,这天傍晚,他们分享了太多秘密。
这天陈正谨和许念步行回到陈家天色已经渐暗了,大家打趣着怪罪两个人回来迟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
晚饭过后,由于妹妹知道了自己的心事,陈正祎便是觉得三人在一起变扭得很,于是找了个借口上楼去了。
“哥刚还说要看的报,怎么忘记拿上去了!”陈正谨看爸爸已经在沙发上坐稳,便冲站在一旁的许念眨了眨眼睛。
“哦,我给他送上去。”许念连忙起身,接过陈正谨手中的报纸,两人会晤一笑。
“正祎?我进来了……”许念轻轻叩了两下,推门进了陈正祎的房间。
陈正祎倚在阳台上,眉头微皱,吸着手中的烟。
许念没有说什么,也靠着栏杆,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吞吐着那苦闷和寂寞。
陈正祎想着之前爸爸的叮嘱,又觉得作为兄长,理应为妹妹的幸福操心,虽然心里纠结,但终还是开了口:“那个……许念?”
许念正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忽听这人猛然开开口,自是吓了一跳,回了回神,道了一个“嗯?”
“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正谨?很好啊!”许念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觉得好笑,但又故意憋着说:“人长得漂亮,温柔善良,而且学问也好。你有这么个妹妹真是好福气!”
“啊……”虽然知道许念对小谨颇有好感,但陈正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毫不遮掩的说出这些赞美之词,心中不知是轻松还是沉重了些,“那……你喜欢她吗?”
“喜欢啊~这么好的姑娘谁不喜欢!”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们是两情相悦,我爸爸也对你很是赏识,他的意思是,等今年过年时,让小谨陪你回杭州看看你父母,要是他们也满意……”陈正祎侧头看着窗外,自顾自地说,手中的烟还燃着,眼看就要烧到手指。
“哈哈~”许念在一旁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哈哈,我笑你们还真是兄妹情深!可惜我成了你们高风亮节的礼物。”
“你什么意思?”陈正祎一惊,扔掉了手中烫到指节的烟头。
“那你每次报社加班都特意跑去为正谨送双份的晚饭,每周让钱庄的金融行家向我负责的板块投稿,还有跑遍了大半个上海滩帮我找这旧相机的零件又是什么意思?”许念说着向陈正祎这边靠近了几步,轻轻地握住了他刚刚被烟头烫红的手指。
“小谨,她和你说了什么了?”陈正祎紧张的缩回了手。
“没说什么,她只说她哥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疼她宠她,什么好东西只要她喜欢就都让给她。”
陈正祎紧紧地抿着双唇不肯说话。
“所以这次正谨说她现在长大了,懂事了,她要把哥哥最爱的留给他。”
“小谨……她是喜欢你的。”
“那你呢……”
陈正祎没有做声,但他轻轻收紧了双臂,将眼前的男人埋进自己怀里。
绵长的亲吻从额头开始,陈正祎吻得那样细致、那样小心。这一吻倾注了他二十三年来全部的温柔……
……
“小念,我爱你。”情事过后,陈正祎疲惫的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人。
许念侧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正谨说得对,要你的一个爱字真的好难。”
☆、第十二章
转日是周三,陈正祎如常去了钱庄,晚上一下班便开车到了报社。人就是这样子,守着个心事死活不肯吐露半句,可一旦说破了,到就“破罐子破摔”起来,亲昵的不想有半点遮掩。
许念和陈正谨一起走了出来,看到哥哥的车,陈正谨很有眼色的拍了拍许念的肩,又冲哥哥做了个鬼脸以示招呼,便一个人叫了黄包车回家去了。
“赏脸一起吃个饭?”见许念带着笑走过来,陈正祎开口道。
“噗……又不是没一起吃过。”许念笑笑。
“之前的不一样,今天的是约会。”
“好~”
“许先生想吃点什么?”
“都好。”
“那就去红房子吧,那环境不错,西餐吃得惯吗?”
“可以~”
红房子西餐厅是上海正宗的法式西菜餐馆,上海社会名流聚会的场所之一,他们在这里分析时局,操纵着上海滩的风云变幻。也有不少的情侣约会于此,于刀叉杯盘交错和奇异的灯光带来的古典浪漫氛围中,享受着不可多得异国情调。
陈正祎此番带许念至此更多的是为了纪念,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他想有个特别的、体面的回忆。
“这家大多是法式西菜,不晓得你是不是喜欢。我也是当年刚从法国留学回来时和爸爸、小谨来过一次。”
“到底是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
“想吃些什么?”
“随你吧!吃什么都好。”在许念看来,和陈正祎一起自是怎样都好,此刻就是清水煮菜,看着眼前的心上人,他都能吃出别样的甘甜。
陈正祎随便点了几样招牌菜,洋葱汤、烙鳜鱼、烙蜗牛和芥末牛排,两人伴着摇曳的烛光,吃上一口便要抬头将眼前的人望上三望。
“又不是没见过,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反倒矫情起来了。”也不怪得许念要这样说。
两人吃饱喝足,陈正祎开车把许念送到了虹口区,车开到了巷口却停了下来,不是巷子窄容不下这四个轱辘的往来,只是陈正祎就想走着把许念送进家门儿,于是两人就这么并肩在巷子里走,踢踢脚下的鹅卵石子儿,踩踩路灯下对方好看的影子。
末了到了家门口,还没等到告别的话,陈正祎就抢先堵住了眼前人的嘴,霸道的吻着,掠夺着对方满的就要溢出来的爱意,刚刚旁人面前的衣冠楚楚、相敬如宾早已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进来坐坐?”
“这句话你上次也问过,当下是客气之词,还是真的有心留我?”
“你说呢?”
“我不知道。”
“那……你便猜吧!”
陈正祎二话不说又见缝插针的跟上夺人心魄的一吻。
“你到底进不进来?”
“今天就算了,周五吧,后天晚上我去报社接你。”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陈正祎的车刚过四点半就停在了报社门口。或许热恋中的人大抵如此,成天魂不守舍,心心念念想的全是心上的人儿。
兴许是知道哥哥会来的缘故,自打那晚之后陈正谨便不再和许念一起结伴下班出门了,或是托辞着急先走,或是说有事要稍过逗留,免得三人撞在门口,虽谈不上尴尬,倒也避免了双方告别、打趣的麻烦。
许念出了门便自觉的上了陈正祎的车。
“不是说和我回虹口吗?怎么往这边开?”
“先陪我办点事。”
“哦。”
车子在一间服装店门口停下,看样子是家老店了,眼瞅到了年尾,赶着做新衣服的还不少。
“你要做衣服啊!”
陈正祎没有做声。
掌柜一看二人进了门,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赔上笑脸。“原来是陈大少爷,小六子,快倒茶。”
“不用这么麻烦。”
“大少爷今天想做个什么衣服?我这儿新近了一批不错的料子,大鼻子轮船运来的,给您留着呢!您看看可心不?”
“谢谢老板惦记,我是给我朋友做衣服,您给他量量。”说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许念。
“我?正祎,我用不着的。”
“说做就是要做,快新年了,得有件新衣服的,你这件外套未免单薄了一点。”然后又贴在许念耳朵上悄声道,“冻坏了,我心疼。”
店掌柜听说不是陈大少爷要做衣服,脸不由得暗了一下,但看眼前的这位公子也是仪表堂堂,能劳师动众的由陈大少爷亲自带着来这小裁缝铺,怕也是来头不小,于是又马上堆上笑颜。
“来,先生您往这边站,我给您量量。”说着细致的用尺给许念量着尺寸。
“怎么想起给我做衣服来了?”一上车许念便开口问道。
“天冷了,该有件厚衣服的。”
“我有的。”
陈正祎轻笑两下,“我想让你穿着我送你的新衣服过年,今年……还不能陪你回杭州,穿上它就当带我回去了,可好?”
“噗……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许念嘴上笑话他,但当真是甜到心坎儿里去了。
“去哪吃饭?”
“回家吧!我给你做饭吃。”
“呵呵,真要是到了家,怕是就没功夫吃饭了。”
大片的红顿时爬上许念的双颊,陈正祎迅速的亲上一口,“还是带点吃的东西回去吧!”
两人在街边的小点买了南翔小笼馒头,许念拿起一个塞进陈正祎的嘴里,“你别弄,开你的车,我喂你。”
这土的掉渣的街边小吃,到被这二人你来我去的吃出**来了。
有道是“饱暖思□”,两人前脚插了门,后脚便生出些不可示人的心事来。
许念给陈正祎泡了茶,两人坐在桌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品着茶,兴许真因为已是陈年的老茶叶,总之两人口中都喝不出半点滋味。
许念烧了两桶热水,拎到院内洗漱的小平房,冲着屋里的陈正祎喊:“这里不比陈公馆,我烧了两桶热水,将就洗洗吧!”
陈正祎一点一点的解着扣子,见许念把水桶放下起身要走,便一下子拉住了他,许念一下子失了重心,却被对方一个转臂圈在怀里。
“一起洗吧,省水~嗯?”
还没等许念回答,陈正祎的手已经从自己身上离开,开始解对方的扣子,手指道是无心却有意的划过对方凝脂般的前胸。原本炙热的身体被微凉的手指问候,许念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却不由得生出一丝快意,像一股暖流,从心脏向四周散射开,连带着下半身也不听使唤的热了起来。
陈正祎拿起水瓢,舀起热水,从缠抱在一起的两人头顶浇下去,拥挤的小洗漱室里顿时隆起了蒙蒙的水汽,伴带着两人缱绻的情话,腾起阵阵的□来。
简单的擦拭身体,陈正祎便把许念用毛巾一裹抱进了卧室,陈正祎做足了前戏,这是他历任女伴都不曾有过的待遇。虽是熟稔性事的身体,但与许念的交合于他而言却依然是干柴烈火,温柔的问候过去,便是一片如饥似渴的翻云覆雨,连带着古旧的木板床也跟着吱吱作响,凑出一曲似火情歌。
过后两人都已是精疲力竭,许念的头懒懒的垂在陈正祎胸口,两人倚在床上,陈正祎摩挲着怀中人的额发,“许念。”
“嗯?”
“先前我不相信有什么天长地久,但是现在我信了,不是信爱情,是信我自己,是你,让我开始相信我自己了。”
许念笑着轻吻了吻对方的唇。两人带着笑意抬头看向窗外,连阴的天气,搞得晚上的天空也没有月亮的影子,但就是这样寡淡的夜色,也生生被两人相出个姹紫嫣红来。
☆、第十三章
碍于陈老爷的威慑,两人自相爱以后陈正祎便很少带许念回南京路,生怕两人一个把持不住,在爸爸面前露了马脚。于是约会多半是在外面,而陈正祎自己除了天天去报社接许念以外,双休日有事没事便往虹口一带跑。刘秘书明说是辅助大少爷的工作,实则便是陈老爷安插在儿子身边的眼线,一来二去的早就看出了门道。但陈正祎终究是陈家的少主子,早晚的接班人,虽然对自家少爷与许先生的事心知肚明,但却也不好搬弄是非,惹了少主子也是断了自己的后路,于是便洋装不知道,见到二人进进出出依旧笑脸相迎,不露半点声色。
刘秘书对于许念也是客客气气,不得罪,倒也不巴结。心里想着大少爷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定是这五光十色的裙子让他烦了、腻了,想换换口味,终成不了什么气候,费力的讨好他也是白瞎,倒是对于秦家小姐,刘秘书像是笃定了她将是陈家的少奶奶,点头哈腰的献殷勤,拉拢的紧。
说话的功夫便到了年尾,加上轮休,许念拿到了十多天的假期,于是等到腊月二十九便坐火车回杭州去了。一家人团聚过春节自然是欢欢喜喜,热闹的很,但这边却苦了度日如年的陈正祎。热恋中的两个人恨不得是天天黏在一块儿,这下小半个月不见,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陈正祎便是挨过了多少蹉跎岁月啊!
许念再回来,已经是将近三月了,眼看就到了出暖花开的季节。一年之计在于春,生意人更是习惯在年初就张罗好一年的计划,也难怪撂下这许多日,陈秦两家又开始忙活起生日上的往来和儿女的姻亲来。
“小祎啊,这都开春儿了,你们别成天在屋里呆着,双休日多出去走走。”陈老爷晚饭后对陈正祎说。
“哦,我回头和小谨商量一下,看她愿不愿意去。”
“谁让你们两个去了!我是让你……没事呆着秦小姐出去转转,咱们这上海的春色不错,也让她见识一下,你们去郊郊游什么的。”
在一旁的陈正谨听出了话茬,马上接口,“爸,你偏心眼儿,怎么就让哥出去玩儿,不让我去。”
“你……你这丫头,添乱。”
“哥,回头你们去的时候叫上我,我和小念也去,他来上海后也没去野外玩儿过呢!”
陈老爷听女儿这么一说,原本苦着的脸也一下子笑了,心想女儿的事搁置了好久,她自己反倒张罗起来了,如果能一下子促成了两桩喜事岂不更好,于是满口答应。
这一天万里无云,天气好得很。四个年轻人一早就带上干粮驱车来到了郊外,面上都是一脸的笑颜,但却又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