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次出游闹得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再加上之后的几次约会,本来是好端端的二人世界,却都有陈正谨和许念作陪,秦月澜一开始心想着正谨和许先生也是一对,两人顾着自己亲亲热热,也不会妨碍到她和陈正祎,可谁承想,陈家的这个宝贝妹妹总是放着自己的心上人不管,专门来和她谈笑亲近,摆明了就是来捣乱的,于是便一肚子的不乐意。
每次回去都见自家姑娘哭丧着个脸,秦老爷也是一头雾水,打电话到陈家,这两个老头子之间再怎么通气儿,也找不出个缘由。陈老爷也只好百般啰嗦自己的儿子,让他多懂事些,不好冷落了秦家小姐。
每日除了忙着钱庄的工作,还要抽空去应父命去陪秦月澜,于是除了四人的“集体约会”以外,陈正祎已经好久没有和许念独处的机会了。
这天早早下了班,又赶上刘秘书说老爷子下午就要去南京谈生意,于是想到可以没有念叨的清闲两天,心里就不由得笑开了花儿。提前吩咐好刘秘书,“凡是秦家打来的电话就说我今晚有事,去和几个老板吃饭了。”陈正祎换好了衣服,开着车来报社接许念。
好久没有约会的两个人一上车就抱在一起交换了**的一吻。
陈正祎开着车,一手把在方向盘上,一手握着旁边的人,两人十指相扣,紧紧地攥在一起。没过多久,原本轻扣在一起的手便不老实起来,陈正祎轻轻地抚在许念的腿上,手指磨蹭着对方腿内侧的衣裤,撩拨的许念一阵酥麻。
“老实开车~”
“去我家吧,老爷子不在。”
“嗯”
佣人们都在院子里忙活,一进了客厅,两人就开始情不自禁起来,踉跄着拉扯到沙发上,便是止不住的**,领带随意的扔到茶几上,衬衫的扣子也崩散到地毯的角落里,好一阵意乱情迷。以至于连脚步声俩人都毫无察觉。
“你们!”陈老爷从楼上下来,却被眼前的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惊呆了。
“爸爸!您……您不是去……”
两人连忙起身,胡乱的用衣服包裹着□的身体,慌乱的没有了人形。
“混账!!!”
“爸爸,我……”
“你不肯接受秦家的婚事,就是因为这个?”
“陈老爷,正祎他……”许念意图插话。
“许先生,我一直很赏识你,甚至曾经想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你,可你竟然……你们……许先生,你先回去吧!我有家务事要和我的儿子说。”陈老爷闭上眼睛,高高的站在楼梯上,冲许念摆了摆手。
“我……”
“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解决。”陈正祎摸了摸许念的头让他离开。
门被哐的一声被带上了。屋子里先是死一般的沉寂……
“明天我会让刘秘书安排你去南京,那里也有我们钱庄的生意需要打点。还有秦家的婚事,我们两边都谈的差不多了,过一阵子就定下来,下个月末就把婚礼办了。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陈老爷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看到儿子已经铁青的脸色。
“不可能!”
“你说什么!”
“我说不可能!”
“混小子!你之前怎么玩闹我都能答应你,从来没管过你,可现在你不小了,你要懂点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陈老爷再也压不住怒火,冲陈正祎吼道。“你……你告诉我,你不过……不过就是随便玩玩儿的。”
“爸,我没有胡闹,也不是闹着玩儿,我喜欢许念,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我这一年多来做的每一件我都清清楚楚,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而且这二十多年,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明白的活过!”
“你!”
“我喜欢许念,我要跟他在一起,您做的安排……恕我不能从命。”
“不可能!我陈忠和不会允许我的儿子这样,我陈家也绝不能有这样败坏门风的事发生。”
“爸爸……对不起……”陈正祎起身往门口走。
“陈正祎我告诉你!出了这个门,陈家的财产你再也拿不到半分,钱庄里你的账目也会被冻结。”陈老爷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用什么才能留住儿子的人或心。
又是哐的一声,陈正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了陈家,许念一个人走在街上,头脑里嗡嗡作响,前一秒还是与爱人的缱绻**,后一秒自己便在这晚风中独自忍受着无尽的寂凉。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未来,他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他也从来不曾想过这些。也许就是那一刻醉人的心动,那一秒炙热的绵延,便已足够,足够支撑他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下去,一直到地老天荒。
☆、第十五章
家中的硝烟还没有平息,日本人的枪声就在卢沟桥响起了……
等了很久仍没有陈正祎的消息,正谨说那晚陈正祎和爸爸闹翻,什么都没带就走了,爸爸派人到处搜找,另外还冻结了他户头下的所有账目,而手中仅剩的那些钱,最多撑不过一个星期。
百般焦急地又等了三天,陈正谨终于接到了哥哥偷偷打来的电话,让转告许念,现在见面不便,给他让许念收拾好东西,约好一个星期后的正午在报社门前梧桐树下相见,然后坐船一起去广州。
许念在等,可侵略者的步伐不等人……
战事迅速的蔓延,没想到仅仅一个月,战火就从北平烧到了上海了,八一三事变在上海爆发了。
人心惶惶……这原本歌舞升平、车水马龙的不夜城,一时间只剩下哭声、喊声、枪林弹雨。战火烧光了房、树、桥,是否这感情也全权燃尽了呢?
终于挨到了约定的日子,但日本兵的部队一大早就围堵了报社,报社门口他们曾经多少次一起踏过的石阶毁了,房子烧了,而门口的那棵梧桐树也早已被炸的支离破碎。报社、店铺都没了,一切都完了,但他不甘心他们的感情也是这样一个残忍的收场。
陈正祎一个人走在这布满断壁残垣的街道,心里想着近一年来自己与许念间的种种,想起之前不会为情所动的自己,也想到如今这荒唐却无法自拔的爱,就在这意乱情迷间,一声巨响从他身边不远处爆发开来,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被爆炸的冲击波重重的甩落在地上。那年轻人睁开眼,用手拉扯了一下陈正祎的衣角,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放手离去。
陈正祎愣住了,他不知是不是自己也被这一声巨响惊醒,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对亲人、对爱人,他都是。他什么都负责不了,也承担不下,而更重要的是,就在眼前,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在这片他曾经生活过的安乐的土地上逝去,而他什么也阻挡不了,他曾以为,只要有坚持,就什么都能过去,但现在……他慌了,他觉得他自己的渺小,很多事情他无能为力,比如战争,比如爱情。爱情洗劫了心,但战争却摧毁了这些同胞的鲜活生命。
他失魂落魄的想着、走着,在人群中被炮弹声震撼,被呐喊声振醒,周围参加征兵的人群越聚越多,他自己也被簇拥着向前、向前。
也许……他可以放手这爱情……
陈、振、新,终于他在征兵手册上写下了这个名字,振新,是的,他给自己换了个名字,一来免得陈正祎这响亮的名字给他惹来麻烦,二来也是想要从新开始,振兴他的祖国,也振奋他自己的全部生命……是的,他要重新开始。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约定的时间,却看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等待的人,战火摧毁了原本安宁的家园,但等不到陈正祎的身影,许念的心里才真正变成了一滩死灰……
陈老爷动用了黑白两道,足足三天在上海城里也翻不出陈正祎的身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半点音讯。也许他想通了,后悔了这荒唐的感情,于是远走他乡,东山再起?也许他没那么幸运,于是和倒下的这些人一样,已经化作尘泥,填写了这个城市的悲凉……许念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第十六章
被战争洗劫过的的上海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修复、调整,而许念的心却不似这个城市酝酿着重建的热情和勇气。还好虹口的房子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波及,让他在人、心都飘忽不定的时候,还能有一个避风挡雨之所。
这一天清早陈正谨便敲响了许念的房门。
“许先生……”陈正谨没有叫他小念,不知是不是哥哥的离去让他们心中就此多了一些隔阂。
“陈小姐……”
“嗯……这里虽然现在还算是安全,但是不知道过一阵子会怎么样,安全起见,你还是和我搬到陈家避一阵子吧!” 南京路在租界里,所以即便是战火纷飞,但陈家还能有一丝难得的安宁。
“不了,都说日本兵不会从这边上岸的,应该还算安全,谢谢陈小姐惦记。”许念淡淡的说。
安全?这早已不是他心中的牵绊,那唯一的记挂都已经离他而去、生死未卜,他还要这些做什么呢,没有了陈正祎,生命于他而言也许就是一种奢侈品,消受不起……面对陈正谨的邀请,他只能拒绝,他不想回到南京路,回到那个曾经有“他”,有“他们”的地方。
心死了,生活却在继续。
报社改了地址,工作也随着战事的进行而紧锣密鼓的开展,日本军队在中国的大地上疯狂肆虐,很快的,国共两党达成协议,将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第十八集团军,南方红军和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新编第四军。九月二十二日,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发表《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次日蒋介石发表实际承认□合法地位的谈话,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形成。而上海的征兵均是正面战场的国民党军队,在战略防御阶段,担负了抗击日军作战进攻的主要任务,旨在保住西南、西北大后方。
第二年三月,李宗仁指挥的台儿庄战役歼敌1.2万,获得了国民党正面战场的首次大捷。战士们在前线英勇杀敌,报社则在遥远的上海为百姓报道、讲述,让他们看到战士的拼搏,看到民族的希望。而许念也在奔走着、忙碌着,他总是在辛勤工作、奋笔疾书,用笔杆子讲述战争的残酷,用文字唤起民族的良知。他想把自己填满,满的再也放不下另一个人,可是,没用的,他没有一刻不曾想念那个人,记挂那个人……
不知不觉又入秋了,许念穿上了当年陈正谨为他织的毛坎肩儿。不自觉地想起那个时候……
“瞎客气什么,我线买多了,正好你和我哥一人一件,拿着吧。”
正好你和我哥一人一件……一人一件……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男人的气势、魄力,“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陈家敢在上海租界里开钱庄,就敢堂堂正正的应付这各路神鬼。”
想起熟识后那个男人的亲切,“有一年端午,我们有个同学不知从哪弄来的这个粽子叶,后来大家买了江米、枣儿,然后我们几个中国学生就聚的一块儿包粽子……”
想起谈笑时那个男人的顽皮,“要不以后小谨不在我就化妆成个小姑娘?”
想起相爱时那个男人的坚定,“先前我不相信有什么天长地久,但是现在我信了,不是信爱情,是信我自己,是你,让我开始相信我自己了。”
……
那些感觉像是一只手,牢牢地抓着他的心。
☆、第十七章
39年2月中旬,日军在武汉战役后,为了割断中国第三战区和第九战区联络,逐渐向德安、湖口等地集中,这便是著名的南昌战役。日军在期待一个转机,而陈家也迎来了一个一个转机。
三月,这一天大清早陈正谨便收到了一封来自前线的来信……
“小谨:
收到这封信我想你一定是惊讶万分,你们一定都以为我已经在当年上海的硝烟离开了人世,请原谅我当时的悄无声息,我是真的没有勇气见你、爸爸、还有……许念。面对上海的沦陷我无能为力,我甚至连痛哭的力气都没有。二十多年来,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那天日本兵包围了报社,门口炸成了一片废墟,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什么都把握不了,我没有办法带许念走,没有办法给他承诺,给他幸福。于是,我逃了,弥留之际我走入了征兵的队伍,我想也许在这里我可以找到我的位置,实现我的一点点价值,就这样我跟着革命的队伍来到了前线。
这几年战争从未停歇,黄淮、武汉一带都有我们的足迹,每一次子弹与我擦肩而过,我都感觉生命得到了一次洗礼。在这里,我第一次拿枪,第一次杀人,敌人、践踏我们领土的敌人。当然我也曾险些与死神相会,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冬季还没褪尽,我们的部队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拼杀,我腹部中了两枪,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就这样交代了,呵呵,不过最终经过救治,我还是挺了过来,真是命大。
想想已经过去一年半了,这么长时间我终于决定写封信给你,是因为我真的是太想家了,想上海,想爸,想你,想张妈包的芝麻馅儿的汤圆儿,呵呵。不知道你们都还好不好~前不久日军又开始行动了,我军已经先发制人,向赣北日军发动进攻,看来我们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不知道到时候我还能不能活着啊~战友们都开始给家里写信,我就也凑个热闹!
代我向爸爸问好,还有就是……请你们都原谅我当初的不辞而别……
祝好
祎
三月于南昌 ”
陈正谨带着眼泪看完了这封信,也许真是父子连心,老爷子一大早听到有送信的敲门就也跟着跑下了楼。
“这个混小子!还知道写信,咳咳咳……混账”老爷子一边骂着混账,一边带着热泪笑的合不拢嘴。
报社里陈正谨和许念依旧各自忙碌着,陈正谨如坐针毡,盘算着要如何告诉许念关于哥哥在前线的消息。
“许念!”
“嗯?”
“那个……昨天的报道你整理好了吧?”
“嗯好了,已经给主编了!”
“哦,那就好。”
……
“许念!”
“嗯?”
“那个……啊……没事儿,你忙吧!”陈正谨几次都预言又止。
“许念!”
“正谨,你今天怎么了,要说什么就直说啊,你不是又忘通知什么采访吧!”
“那个……许念……我哥……”话刚出口,许念的手就一抖,钢笔落在了稿纸上,弄藏了一篇刚写好的新闻稿,但他也不去管,站起来脱口道:“正祎他怎么了!”顾不得办公室里旁人投来的目光。
“我哥他还活着,在前线。”说着她掏出了陈正祎寄来的那封信。
眼泪一点一点顺着脸颊往下流,当看到陈正祎险些牺牲时,许念早已是溃不成军。“陈正祎你个大混蛋!”许念说着冲出门去。一边跑一遍任眼泪肆意的横流,这眼泪积压了太久、太久,而终于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来来来同志们,我有件事情要宣布。”第二天一上班主编就召集了报社的所有记者、编辑,“大家都知道,上个月日军已经逐渐向德安、湖口等地集中。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也命令第九战区向赣北日军进攻。不久前日军已经开始攻击,我军准备不够充分,仓促应战,不敌日军的猛攻,进而被迫弃守重镇南昌。战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啊,百姓们都很关心前线战事的进展,我们前线的记者反映人手不够,希望再派两名记者前去支援,不知道有哪位愿意去前线进行采访啊!这次的地点是南昌。”
许念和陈正谨两个眼前一亮,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我去!”
“主编,让我去吧!”陈正谨连忙说。
“这……陈正谨你的积极我很感动,但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去前线多有不便啊!”
“主编,我去!我一个大男人,在上海也没有亲人需要照顾,我去正合适。”许念说道。
“嗯~可以,许念算一个,还有谁愿意。”
……
最终报社派了许念和另外一位年轻编辑小李一起,次日动身,直发南昌。
☆、第十八章
车子渐渐驶离上海境内,许念的心却早已长了脚飞离了这个城市,飞向南昌,飞向那硝烟弥漫的战场,飞向那个有他爱的地方。
路途漫长,但一路上却一直没有断了前线的消息。21日,日军强渡修水,突破我军防线,猛攻凤栖山制高点,我军则凭借即设工事拼命抵抗,但最终凤栖山主阵地还是失守。随后日军又用炮火猛轰二线的魏家营阵地,用战车掩护步兵发起冲击。很快的日军先后占领了安义、奉新。27日,南昌失守。
一个又一个消息频传,许念的心也一点点跌入了谷底,他的国家正在沦陷,他的爱人生死未卜……
路途中为躲避战火耽搁了些日子,赶到南昌阵地已经是三月末。南昌战役过后,战地已是一片狼藉,辗转找到了我军驻扎的阵营,还来不及歇脚许念就在战士中奔走、采访。
几天后,终于几经周折找到了指导员,可以询问战士们的一些情况。
“张指导员,我想问一下,咱们这里驻扎的部队战士还有多少?有没有具体的人名册?”
“这个……刚刚结束的这场战役,我们的部队损失惨重啊,剩下的战士不到之前的二分之一,给,这里有个登记册,你可以看看。”
许念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就拿起名单急切的寻找,他在找一个名字。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迟迟没有那三个字出现,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又把名册颠来倒去的看了五六遍,但终究还是没有那个人的名字……
“许记者,你在找什么吗?”
“张指导员,这是所有的人……”
“是啊,这是所有战后幸存的战士的名单,都在这里了。”
……
许念没有做声,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出了帐篷……
走出将近一百米,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苦笑了两声,掏出陈正祎寄回家的那封信,撕得粉碎。雪白的纸片伴着战地上飞起的黄沙在空气中飘散,就像他碎了的心……
他狠狠地揪着地上的枯草,“陈正祎你个混蛋!王八蛋!”
两年前,他的心死了一次,但是十天前,他又有了希望,他的心被高高的悬起了。于是一路颠簸来到战地,找那曾给他希望的种子……但最终,他的心又一次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这希望的种子还没来得及开花,就枯萎在战地的泥土里。就像他们当初的爱情,还没来得及上演□,就草草收场。
“张指导员,您找我!”帐篷里一个年轻人被指导员叫来。
“李先生,这位是陈振新,是我们部队的一名战士,在这次的战役中英勇拼搏,险些丧命啊,是我们队伍中的楷模,您可以采访一下他,看看有什么可以写的,呵呵。小陈啊,这位是《申报》派来的战地记者,采访我军这次作战的一些情况,你给说说。”
“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呀!”年轻人笑笑。
“不急不急,你先准备一下,我们还有一名许记者刚刚出去了,一会儿等他回来你再说。”
“您说什么?”
“我说你不用急,先考虑一下。”
“不是,您说还有一个记者,他姓什么?”
“姓许,我的同事,许念”
许念……
陈振新,不,是陈正祎,脑子嗡的一声……然后飞一样的冲出了帐篷。
不远处的地上坐着一个年轻人,白色的衬衫外套着一件藏蓝色的毛坎肩儿,瘦削的身影随着战地上飞长的枯草一起在风中飘摆,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许念!”
许念有些失神,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然后紧跟着是飞奔的脚步声。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眼前的这个人狠狠地揽在怀里,然后他感到湿咸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将自己抱入怀中的这个人的。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抱着,在这清冷的战场上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味道……
过了许久,陈正祎开了口。“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看了你的信,报社要派记者到前线,就来了。”
“傻瓜~”
“对,就是傻……傻死了。当初以为你死了,后来又收到你的信,到了阵地把人名册都翻烂了,也没看到你的名字,以为你真的光荣了……你怎么还不死啊!”许念说着,狠狠地推搡着陈正祎。
“是是,下次我要死就死的痛快点儿,不再让你着急了,好不好?”
“噗……”许念一下子笑了,脸上又是泪光又是笑意,好不热闹。
“我当时入伍时就改了名字,所以你们才都找不到我。”
“不叫陈正祎了?”
“嗯,不叫了,陈正祎死了,在两年前的上海,就被日军的炮弹炸死了……”
许念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丝苦笑,“是啊,他死了,那天在报社门口,我等了他一个小时,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的陈正祎已经死了……”
“什么?报社门前日本兵轰炸的那么厉害,你竟然在树下站了一个小时!许念!你疯了!!”
“没有,等不到你,我才真的疯了……”
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陈正祎用那只没有绑绷带的手将眼前的人环进臂弯,四月,天气还没有来得及回暖,寂无人烟的战场上只有无尽的荒凉。他静静地用自己冰冷双唇的堵住对方欲出的言语,他怕……怕再听到那些让他心痛、后悔的话。灵舌探进白齿红唇间,这霎时间的深切**,不知能否还清这些年来的情缘。**的焰火伴着四起的硝烟烈烈的燃烧,染红了四月的半个天空……
梧桐树下不见不散……那遗落在岁里的缱绻**,是谁忘记带走的誓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