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走路虽然依旧有凛凛风度,皇帝却觉得哪里看着不太对劲。摄政王身边跟着一个瘦高的文官,小皇帝一眯眼,这不是那个什么王都事?步伐都快跟六叔一边儿齐了。王都事在台阶下一停,六叔也停下。王都事上台阶,六叔跟着上台阶。登了两三级台阶,六叔步伐才顺畅起来。
小皇帝看着看着,心里发凉。
摄政王直直冲小皇帝走来,王都事在门口一停,摄政王没收住,差点撞上小皇帝。摄政王一把搂住小皇帝,小皇帝在他怀里抬头,对上摄政王灰沉沉的眼睛。
小皇帝带哭腔:“六叔?”
摄政王抄起小皇帝,站在门槛前一顿,等王都事抬腿迈过去,他才跟着过门槛。小皇帝终于看明白了,王都事在用脚步声引着摄政王。
曾森看看王修,再看看摄政王,最后又看摄政王怀里的皇帝陛下。
摄政王抱着皇帝,拐弯进暖阁。小皇帝忍不住,伸手在摄政王面前晃。
摄政王毫无反应。
“怎么办呀……”
摄政王安慰他:“陛下,臣带着眼睛呢。”
陛下要哭不哭:“啊?”
摄政王笑:“王修,臣的眼珠子。”
王修对皇帝陛下深深一揖。
“陛下宣臣,是为什么?”
小皇帝很喜欢被抱着,特别是六叔的怀抱,很有劲儿。他想了半天,为了什么事宣六叔?只好结结巴巴:“前,前几天,涂涂把九叔挠了。”
这倒是真的。仁祖皇陵被烧之前。粤王也想抱小皇帝,陛下怀里的猫崽吓一跳,喵呀一声把粤王挠了,富太监连忙上来看,粤王保养良好的手背上三条血道。
摄政王叹气:“陛下,你九叔不至于治一只猫崽的罪。他也想亲近你。”
皇帝陛下哼唧半天:“哦。”
摄政王低声笑:“陛下说了,皇恩很浩d_àng。”
皇帝陛下哼一声,那是。
摄政王搂紧皇帝的小身子。进宫之前富太监手下的内侍跟摄政王说,皇帝陛下这几天过得很不安稳,有一阵子没夜惊了,都以为好了,这几r.ì又发作,半夜就哭,太后富太监曾森束手无策。小小的孩子,就是帝国的希望,帝国的未来——好好地长大吧。在此之前,一切有六叔。
摄政王用脸蹭皇帝陛下的脸,蹭得皇帝陛下嘎嘎直笑。摄政王玩x_ing上来,起身,高空抛皇帝,抛起,接住。王修头发直立:“老……殿下!当心!”
摄政王大笑:“怕不怕?”
小皇帝觉得自己在飞:“不怕!”
“六叔就是彻底瞎了,也能接住陛下。”
“嗯嗯!”
富太监领着内侍团团围着叔侄俩,手足无措:“殿下当心,陛下当心,哎呀!”
王修拼命忍着不去扯李奉恕耳朵,你疯了你!
摄政王和皇帝玩累了,抱着坐在炕上。摄政王无意间碰到曾森,才想起来,应该还有个小孩子。他同样搂住曾森,两个孩子坐在他的大腿上,一边一个。
曾森摸摸搂着自己的那条肌r_ou_如铁的胳膊。摄政王箍人的劲儿总是特别大,肌r_ou_骨头还特别硌,他却觉得特别开心。
“陛下在鲁王府的小菜畦长得可好了,小马驹也很健康,什么时候去看看?”
皇帝陛下很兴奋:“好呀好呀!”他刚开始开心,突然看见摄政王的素服,一下噎住。他不知道现在能不能高兴……仁祖皇陵,龙兴之地,被毁了。
“陛下健康长大,就是对得起仁祖了。”摄政王用下巴蹭蹭小皇帝的小脑袋,“列祖列宗全都慈爱和善,他们知道陛下还小,不会怪陛下。”
皇帝陛下总是梦见被列祖列宗痛骂呵斥,一宿一宿睡不着。他委屈地缩在摄政王怀里,不吭声了。
曾森坐在皇帝对面,安慰地看着陛下。
摄政王微微摇晃着两个孩子:“都好好长大吧。”
小小的种子,什么时候长成参天大树啊?
朝廷急得发疯,白敬完全没有捉高若峰的意思,在庐州激战数场,高若峰久战不下,向滁州转进,白敬追击,走走停停,仿佛猫逗耗子——可就是不拿!
激战月余,半点进展也无。
言官劾白敬毫无作为。
皇帝毫无反应,摄政王没有表示。
皇帝陛下偷偷问摄政王:“六叔,有人上折子说白敬在‘打活仗’。”
摄政王笑了:“什么是打活仗?”
皇帝陛下忧心忡忡:“明着是打仗,其实是资助叛贼,比如说故意留下军资军粮,打打停停,明是驱赶,暗是放纵。”
摄政王还是笑:“谁跟陛下说的?”
皇帝陛下小心肝一颤,六叔明明都看不见,怎么眼神如此锐利,仿佛那把太宗的玄金雁翎刀:“就……就言官……”
摄政王摸索着抱起皇帝:“陛下,是不是成庙是参白敬通匪的那些人?即便不是他们亲自上,也是他们在背后怂恿的。”
皇帝陛下眨眨眼:“啊?”
摄政王很耐心:“白侍郎此役如活捉高若峰,陛下当如何?”
皇帝陛下斩钉截铁:“以国士礼待之!”
摄政王笑:“所以,就有那么一小拨人,害怕啦。”
皇帝陛下沉默半晌,问道:“六叔,你如何就一定信任白侍郎?”
摄政王拍他小小的背:“陛下,你且记着,国士,是需要我们亲自培养的。”
曾芝龙这段时间没怎么进宫,各处没有活动,反而在京中闭门。跟他一起进京的人问他:“老大你怎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