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徒生一生和各种女人的jiāo往关系中,可以看到,他给自己设立了一个牢固而清晰的界限,将这些女人成功地转化为自己“母亲”或“姐妹”的形象,甚至是他爱过的那两个年轻女人,里伯格?沃伊格特和路易丝?科林,也最终被他在书信往来中巧妙地转化为“妹妹”,从而彻底回避了性的危险。她们的女性身躯被稀里糊涂地淹没在安徒生为她们勾勒的心灵迷雾当中。
与此同时,安徒生终其一生都在企图和一些男性建立为世人所诟病的亲密友谊,其数量远远超过了他所jiāo往的女性。这其中包括奥托?穆勒、克里斯蒂安?沃伊格特、爱德华?科林、亨里克?斯丹普、芭蕾舞演员哈罗德?沙夫和画家卡尔?布罗赫,等等。安徒生的确在日记及书信中热烈地表达了他对这些男性的爱慕,并且试图以他海王星的自欺和幻想的魔力,“诱使”他们与他建立一种牢不可破的、永恒的jīng神之爱。然而,这些友谊最终无一例外地遭到土崩瓦解的结局,因为年轻的男子很容易就因为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的女人而抛弃他。他们只能和安徒生维持短暂的敏感关系,然后便因为订婚和结婚而消失在这段友谊之外,留下的是这个单身汉的嫉妒、痛苦和永恒的孤独。
相较于女性,难道安徒生更加偏爱男性的灵魂吗?或者,倒不如说这种选择只是为了逃避他本能的性欲冲动,从而将他的幻想之爱永远维系在jīng神的钢索上?
时至今日,安徒生是否同性恋这个问题的答案,已变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终生保持童贞的人,在他的私生活中始终狂热地追寻着一种柏拉图式的jīng神之爱,并且把他的种种情感都煞费苦心地编织在文学作品中。1836年之后,他的作品开始触及心灵深处那个与性别有关的的世界。通过《即兴诗人》《奥?特》及《只是一个提琴手》这三部小说,安徒生探询着“男人”和“女人”这种概念到底意味着什么。在《只是一个提琴手》中,安徒生更是把一个雌雄同体的人物推到读者的面前,试图表达出一种存在于男女之间的互补状态,而歌舞剧《相遇和分离》也描写了他对于爱情和性别在深层次存在的分离感。
金星、火星和海王星所构筑的大三角,传递出的不仅是安徒生心灵深处的脆弱和谵妄,同时还有一种奇异的qiáng大、稳定与和谐,如同硬币的两面。或许,唯有他的后辈、哲学家索伦?克尔恺郭尔对他的描述是恰当的,他将安徒生定义为“奇异的泽蛙”,一种稀有而矛盾、荒谬而令人不可思议的生物,其含义就如同雌雄同体的花。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位19世纪的漫游者,对于人类jīng神意识边界的摸索,已远远超过了他的同时代人的理解力和接纳程度。
反讽的是,安徒生在最后的自传中却如此自陈:“我整个一生中,无论是光明的日子,还是黑暗的日子,其结果都是美好的……我觉得我是个走运的孩子,几乎人人都对我充满了爱并且以赤诚相待,使我很少丧失对人性的信心。”这,大概是这位海王星人对自己所诉说的最后一个美丽的“谎言”,尽管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就连believe当中也有一个lie
文/鲤编辑部
我们都说过很多很多的谎言,多到说谎大概也已经成为自己所不知晓的习惯。有时候我们说谎是在自欺,拖延时间或者躲避责任,获取安慰,最后忘记自己的面目。有时候我们说谎是在欺人,不让他人看到自己的悲恸,快乐,暗角,死xué,把真实的成份藏起来,并非都出于一颗yīn暗晦涩的心,或许是出于爱和làng漫,也可以是痛和忍耐。这么说来,欺人大概要比自欺更多些人情冷暖,也更多些残酷。
而这个世界因为承载了太多的谎话,或许也终究会变成一场比《楚门的世界》更庞大的真人秀,工作,梦想,宠物,图书馆里暗送秋波的女孩,流làng汉,新闻,股票都是假的,都是一场布景而已。有一天当楚门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他所坐的船就突然撞破了背景,撞在了假的蓝天白云上,于是导演说:外面的世界和这里一样有谎言有欺诈,不同的是,这里是为你而设的世界。
那么你真的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么?
这话多么怵目惊心,这让我们在自己说着谎话的同时,也想摸摸身边的蓝天白云,是否都是真实。可是我们难道就真的有勇气回到一个正直的,没有谎言的世界里面去,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被真相磕破头后,又逃回到谎言的庇护里,至少谎言描述出来的世界更美好些,更简单些,有时候我们可以躲避与此,有时候我们则可以虚构出另一个人生。
其实一切都不那么重要,因为那个没有谎言的世界,对于我们来说,大概只是一个美妙的猜想。
但是我又觉得那些谎话总有一天会成真的,只要我再忍一忍,或许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还有那一丁儿年轻的时光。
◎无缝天衣
文/蜜蜂
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许不该念那所设计师学校的,那儿的人都是跟我不一样的人。我前面坐着的一个小男孩是在美国长大的,他戴的项链是维维安?维斯特伍德,他的偶像是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人,据说在美国很红,而且他是个同性恋,他的一切都符合一个时髦的服装设计师所需要的。那儿的人都是他的同类,他们穿得稀奇古怪,家境颇好,完全不需要为了昂贵的学费而操心,下课后各自开着奥迪车们回家去。如果不是因为我想去英国读服装设计,我不会死撑在他们里面,无非是为了心中的一抹小小梦想,cháo湿的伦敦,维斯特伍德老太太的故乡,我给自己一个借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梦想,所以一切都值得。
老师有一次点名批评我说,穿得太差。大概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货吧,她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的妈妈帮我经营着一个卖袜子的小店,每个月我都会从北京这儿的批发市场批货寄回去,有时候也去上海,但是从来都是坐火车去的,住在最便宜的小旅社里,我从来没有告诉那些同学,我没有坐过飞机,倒是从网上搜索了些法兰克福机场或者戴高乐机场的贴士,在他们讨论度假的时候,也插上一脚。我有个姨夫在英国,是个关系非常远的远亲,我几乎都记不得他的样子了,也从来跟我们家没有任何联系,而现在我常常把他挂在嘴边,就好像明天他就会打一笔钱到我的银行卡里面,替我付了所有的学费。那个小男孩有次问我,你姨夫是gān嘛的,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一个“卖汽车的”,他又问说,雷诺?我支吾着胡乱点头,他却说,奥,不对,雷诺是法国车。说完他就毫不在意地飘走了,留下我在原地发愣,我不知道什么英国车,法国车,我只有一辆自行车,每天当他们开着各自的车回家去的时候,我就慢慢地去找我的自行车,在车棚里,栓着根粗粗的链条,我骑着自行车去菜场买菜,自己回家做饭,我跟他们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于是只有在那些旧时的朋友们面前,我才能够找回一点快乐,因为他们不了解现在的我,我便可以信口开河,虚构一个人生给他们看。
我陪着女孩去逛街的时候,喜欢指着橱窗里面那些其实我并不讨厌的衣服说,这都是日本设计师做的,瞧那些剪裁,太不地道了,我们老师说了,日本设计师根本就做不好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我gān嘛要这样说,大概是一种炫耀,或者自我保护,我也喜欢橱窗里面的那些衣服,不管是哪儿的设计师,日本的,英国的,香港的,只是它们都很昂贵,这点钱我可以在批发市场买很多衣服,偶尔也能淘到一些带牌子的剪标货。这就是老师为什么会在上课的时候批评我穿得不好,我曾经恶狠狠地想过,如果以后有钱了,我要买遍所有的名牌货。
后来我的好朋友在地段好的地方买了房子,她带我去看装修到一半的毛胚房,我便神使鬼差地跟她说,我也要在这儿买房子,向她打听房子的价格,还煞有介事地叫她陪我去中介咨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好像这样虚构自己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习惯,不愿意自己过得比别人差,不愿意被别人比下来,时间久了,说过的那些谎话自己竟然都觉得是真的,就好像我真的有一个要帮我买手提电脑,帮我付学费的姨夫在英国做汽车生意,我也真的有足够的钱在这样的大城市买下一座房子,我能够考过英语的语言考试,并且去伦敦念最好的设计学校。这一切我已经分不太清楚了,大概只有在需要付学费的时候我才会突然梦醒,因为在家乡看着店的妈妈屡次三番地跟我说,家里店面的经营状况不好,这样下次大概是要倒闭了,她希望我回家看店,书就不要再念下去了,我只是有点儿不甘心,仿佛离梦境里的距离已经是那么近了,只要在往前迈一点儿,我就是能够去伦敦念书了,却因为没有钱jiāo学费而放弃,真是有点儿可笑。
一段日子后,好朋友问起我房子的情况,我说已经买了,只是为了省钱,买的是期房,jiāo房得要一年以后呢。这以后我就开始躲避她,怕她总是问起房子的事情,我就总得编造些谎话,这些谎话说多了,就好像一颗给自己吃下的迷幻药,开始分不清方向。有一天我在商场里远远看见正在试用化妆品的好朋友,我立刻就掉头逃走,我不想让她看到我,那些谎话抹杀了我与她之间美好的记忆,时光,破坏了一切,我不再跟她吃饭,喝咖啡,不再跟她煲电话粥,后来慢慢的,她就不在我的生活里面了,我少了一个亲密的朋友,多了一套正在建设中的空中楼阁。
在我生日的时候,我花了所有的积蓄去买了一只名牌包,这点钱本来可以用来存着jiāo学费的,可是就算jiāo了学费,如果没有一只真正的名牌包,我也不会觉得开心。那时候我背着从批发市场里淘来的假名牌去上课,就立刻被嘴巴刻薄的同学指认出来,我本来想要死撑,但是假名牌确实就是假名牌,与真的放在一起,劣质的部分就bào露无遗,拉链,踏线,所有细节完全不对。可是那只真正的名牌包也让我伤心,大概是因为它摸起来那么软,拉链金光闪闪,我从专卖店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只巨大的纸袋袋,就像拎着一个梦,明明这么沉,勒着我的手指,却好像轻到失去重量。
有时候我也想过要放弃的,傍晚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经过国贸那边巨大的灯箱广告,或者上英文课打瞌睡的时候,与同学们去那些莫名其妙派对的时候,跟妈妈打长途电话争吵的时候,但是我又觉得那些谎话总有一天会成真的,只要我再忍一忍,或许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还有那一丁儿年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