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002年2月22日(2)
黑锅终结的原因有很多说法,数据丢失、程序损坏和服务器欠费是常见的三种。但是我们都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我们不再年轻了。"忙"成了一切的借口。再也没了没脸没皮争论的冲动,颇有些武林中人年少时一语不和拔拳相向,老成后则习惯见面拱手的遗风。如此若能出两个宗师,倒也值得了。
而在终结之后已过了四年时间,当年的锅友之中,居然有人保存了几十篇文章的论坛页面,让人意外感动。还有小孩在骂仗中放言"夜X当年在黑锅就惯于乱咬人",分明是未混过黑锅也不知我是管理员,仅仅风闻黑锅大名的后辈为显示jīng通掌故,胡乱"用典"搞出乌龙,令人莞尔。
近日七月人(luis)似乎又在重建一个论坛,在这个不大有人还混论坛的时候,不知道会搞出什么来。没准是第二锅际?
写在夜X后面的补充:
我必须来说一说黑锅咖啡馆,因为如今我已经忘记了黑锅咖啡馆的名字,它曾经处于吴江路一幢房子的小二层,我与苏德在写某一个长篇的时候还带着电脑约在那儿见面。那天我们讲话到天黑,什么都没有写,一起去大概是华华川菜这样美味廉价的地方吃了顿饭,就各自回家了。那是很多年以前,现在,这个咖啡馆已经被拆掉了,所以今天晚上我想不起来它的名字,我们曾经多次在那个咖啡馆聚会,那时男孩们不怎么抽烟,女孩们个个抽很多烟。我们以一种热烈和亢奋的情绪去讨论理想,现在想来都觉得无比美妙,因为窗户外面走出几步去,就是南京西路夜晚的霓虹灯,有几次到深夜,还下雨,大家三三两两撑伞回家,眼神发亮,心里纷纷涌动着一种希望。
现在打下这堆字的时候,张悦然坐在我的旁边,也同样在写一样的字去回忆黑锅,于是我们的键盘被敲得啪啪作响,我生出很多感动来,是因为想起多年前的那个,被我描写过无数遍的清晨,那个清晨,我在写一个《杜撰记》里的短篇小说,张悦然和苏德大约纷纷在写长篇,我们在清晨五点的时候互道早安。那时,我跟苏德尚未睡去,张悦然在新加坡,刚刚起chuáng。
虹桥书吧
第15节:2002年2月22日(3)
我想说的是,在我成年以后jiāo到的朋友里,黑锅的这群人无疑是像亲人般的一群人。
突然很想知道,消失已久的Luis是不是还在魔shòu世界里厮杀。
周嘉宁
我想我要感谢黑锅,永远。那时,我在新加坡念书,写作是已经放弃了的事,只是在郁郁寡欢的夜晚,嘴里会蹦出几个破碎的句子。如果当时,我还有一小块心是属于写作的话,那么在写作中的我,非常潦倒,像颠沛流离的吉卜赛人,在网络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居无定所。黑锅是以一个偏僻部落的形象出现的,这里住着一小群人,他们昼伏夜出,以修炼武功般的认真态度对待文字。Luis是以严肃而苛刻的酋长身份出现的,尽管我很快发现他不是。几个男人像琢磨一套新武功那样,打算用故事接龙的形式创作一个空前绝后的小说。但从当时网名中还是可以看出,男人们并非那么目中无人,他们其实各自拜了师傅,不知道现在的Luis是否还乐意和博尔赫斯同名,而AT,这个天才少年是否还会用"恩底弥翁的永睡"向罗兰·巴特致敬。而夜X的名字,像他的爱好一样古怪,他当时在翻译爱斯基摩人的小说,据说那个人的地位至少不在但丁之下。反倒是女孩们,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专心做着手里的针线活。正如周嘉宁(bosnia)当时的签名那样:没有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她们托物言志,酷爱台风。周姑娘的台风叫"苹果玛",苏德小姐的是"威马逊"。
这个部落对外人,即便称不上冷漠,也绝对不算友善。然而对我却很好。他们收留了我。我从这个部落住下来,从此结束了流亡的生涯。
那一时期,我写过几个令人晕眩的小说(姑且称之为小说),包括《我为什么没有给你开门》,《纵身》,《白白》,玩着语言的游戏,也许是为了引起大家的关注。当时我们的小说写得很深奥,以让自己看不懂为前提,为读者制造一个个幽深的迷宫。但那绝对不是一段歧路。相反,它对我们很重要。一场làng漫主义风bào。它把我们刮上了天,像《百年孤独》里的那块飞毯,使我们从此对文字的魔力深信不疑。而后我们才能双脚踏地,触摸现实。
这个部落后来渐渐没落,其原因是它过于民主,群龙无首。所有共商大事的会议最终都变成了茶话会。青chūn真是一团和气。
决定做《鲤》主题书的初衷里,夹缠着黑锅未能完成的心愿。所以《鲤》是黑锅的继续,当然,黑锅的男性们,他们以一种游离的方式参与着。有时候,我怀疑他们中的某些人还在天上飞着呢,他们的làng漫主义时期比青chūn还要长。
第16节:大事小事记(1)
张悦然
大事小事记
鲤编辑部整理
回忆少年往事总是叫人振奋。比如说当"làng奔làng流"的主题曲响起来的时候,那幕万人空巷的场景。比如说小虎队解散的时候,奔去新华书店买《再见》这盘磁带时的心情。还有高年级的女同学们在某一天都纷纷chuī起高耸的波làng刘海,并且把短外套穿在长衬衫外面的模样。还有夏天挤在新东方的教室里面打瞌睡时做过的梦。
还有……
本期态度,找来很多人来叙述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那些重要的时间节点,那些或大或小的集体记忆。而突然发现到了2003年的"非典"以后,集体记忆就变得模糊不清,节点不再是共同的,不再是可分享的。于是我们明白,从那时候起,青chūn期就已结束,而成长终于变成了一件真正的,私人化的事情。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所企望的。
1989年,第一次出远门的chūn游
吕正 文学杂志编辑
1989年的chūn游绝对是最好的时光,那年有人搞出了乘飞机看上海的群众活动,我们小学的chūn游项目也大跃进地变成了去龙华机场乘飞机。原谅我的记忆短缺,可以记得的是:巨龙车送我们到龙华机场,老师一直在问有人晕机的吗,拜托,我们此前都没坐过飞机!一个班级一辆大巴,大家就在跑道排队。每个小人的心当时都被跑道上那架墨绿色的双翼螺旋桨飞机勾去了。以至于很多年后,看《人间四月天》,徐志摩很拉风地坐在机舱口给陆小曼写信,我还可以向同伴显摆,我小学就坐过这飞机。终于轮到了上飞机,飞机的座位设置和巨龙车没什么两样。飞行员(或老师)在jiāo代了呕吐袋事项之后,便是关门,起飞。原谅我的记忆再次跳跃了。空中的时间很短暂,飞机就好像离开机场去跑了一个100米就折返了,期间,有人呕吐,有人尖叫,有人扒拉着小圆窗户目瞪口呆。我很没出息地死盯着驾驶舱,飞行员只有背影,依稀能看到快速旋转的螺旋桨,在飞机倾斜的一刹那,我终于瞟了一眼窗外,地上有一条金光闪闪的带子,那是huáng浦江,好小啊!
第17节:大事小事记(2)
1991年,小婉君让女孩们掉眼泪
张怡微 作家
很多人不知道,我的名字其实诞生于琼瑶的小说《心有千千结》,我的妈妈因为喜欢甄珍扮演的美丽的女护士江雨薇而借了谐音,1987年以后,成为了陪伴我终身的姓名。我妈妈曾经在沪剧团工作,所以我接触琼瑶剧的状况比较特殊,最早是由沪剧《月朦胧,鸟朦胧》开始,电影由谢玲玲、林青霞饰演,讲述的是两姐妹的故事,我记住了女主角的名字叫"欣桐"大概Twins组合里钟欣桐的妈妈也喜欢琼瑶剧吧。
1991年的时候,我6岁,《婉君》风靡过境。当时最红的童星是小金铭,我买的第一张专辑是她而不是范晓萱,封面内外是同一个姿势,衣服是红绿两套。说实话我当时一直以为小婉君、小雨点、小吟霜都是同一个人物。《小小草》、《鲁冰花》都听哭过,甚至还与同学一起翻找出生证,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父母亲生的。
每次开班会表演节目,当我热泪盈眶地清唱完《小小草》之后,大队长都会神采奕奕地上台宣布,"下一个节目,由某某同学为我们演唱《王二小》。"印象很深刻,我们的班会节目大同小异。不过现在想起来,当年有些过于早熟与善感了。
1992年,我们都在看圣斗士星矢
王梓 广告公司职员
我更喜欢小学四年级的我。那时我又聪明又蔫坏,整个学期只上了一个月的课现在也没人知道。那时我爱看《女神的圣斗士》。内地县城能有这套漫画是件不得了的事情。我清楚地记得只有俩同学有全套,清楚地记得他们念出包装上的广告词:"日本男孩喜欢圣斗士,日本女孩喜欢风之谷。"我是花了很大力气才借到的。中间有几本后来也没有还。我家住在一套白色的商品房里,五楼,每层都有我爸用粉笔写的层号我爸是个老师,热衷炫耀自己的粉笔字。我当时生病住了两个月院,出院后,骗我爸说我上学去了,其实我在楼下打了个转,就去了顶楼的一个小杂物间。邻居们在那里堆满了谷子、玉米、塑料单、冬天穿的棉靴。在这些东西之间,有一张竹chuáng,我天天在这张竹chuáng上,以各种姿势阅读圣斗士,从银河大战一直看到冥界十二宫。邻居来了,我就躲在chuáng下,没人能看见我。快到中午放学时,我就到露台上看我爸妈进家门,他们一进去,我就下楼敲门,表示自己刚放学。
▲虹▲QIAO书吧▲
第18节:大事小事记(3)
这个经历贯穿了我整个四年级,一直到考试前,我悄悄到校参加了复习,在角落里和所有没有看完全套的同学们分享剧情,并在一本作文书上贴满了圣斗士的粘贴画,它后来被五年级语文老师扔进了女厕所。那时我最喜欢一辉,后来则觉得冰河和瞬也不错。直至今日,我仍觉得"曙光女神之宽恕"是个不错的名字。考完试,我爸到学校接我,带我吃了狗不理包子和玉米汤。后来考出的成绩还不错,我爸很开心,我也很开心。这真是完美的一年。
1993年,打口碟的摊摆到了学校附近
Btr 书评人、翻译
我的第一张打口碟,是在五角场55路终点站边的一家小店买的。16块钱。1993年的16块钱对于一个学生而言不算小钱,所以那唱片虽然有个缺口并不完美要比后来那些从大自鸣钟一堆堆买回家的珍贵得多。稀缺的,才会比较有爱。而那时候买的唱片,主要是补课式的,从Beatles到Bob
Dylan,从Janis Joplin到Joy
Davison,都是过去的经典那时就好像突然面对一座宝藏,而饿的时候,是不会在乎碟上那个缺口的。我们都把那个缺口视为一种必需,正因为那个缺口,这些报废的唱片才会远渡重洋,以一种我们尚可承受的价钱出现在我们面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