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_[日]渡边淳一【完结】(42)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久木怀着对未来模模糊糊的不安,得过且过,将错就错地一天天过了下去。

  三月中旬以后,久木的心情仍然处在仿惶不安之中。

  这种心绪既来自离婚问题上优柔寡断的矛盾心态,也与chūn天特有的忧郁天气有关,此外还受到躺在病chuáng上的水口的影响。

  久木去看望水口是三月中旬的“桃始笑”那一天。

  “桃花开始笑了”即桃花盛开的季节,医院门口摆放着一簇簇鲜艳的红梅和白梅。

  下午三点,在水口妻子指定的时间来到医院,她已在等候久木了,先把他领到了接待室。

  前些日子,久木就想来看水口,她没同意,请他过一段时间再来。

  “总算做了手术,jīng神好多了。”

  水口的妻子表情黯淡他说。

  久木有种不祥的预感,就问了一下病情,据医生说,虽然切除了肺部的癌细胞,可是癌已经转移,所以,最多只能活半年左右。

  “他本人知道吗?”

  “没告诉他,只说是做了手术,没事了。”

  水口的妻子请久木到接待室,就是为了先说明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请多关照。”

  久木点点头,走进了病房,水口马上招呼道:“好久没见了,欢迎欢迎。”

  水口微笑着,jīng神还不错,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听说你要做手术,一直没敢来。”

  “唉,真是倒霉呀,不过,已经好多了,放心吧。”

  水口让久木坐到他的身边。

  “你的气色不错嘛。”

  “光是手术倒没什么,一吃抗癌药就没有食欲了。我估计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久木突然想起了水口妻子的话,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早点出院吧,你不在的话,马隆那边没人管哪。”

  “不要紧的,少我一个人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水口的头脑很清楚。

  “身体真是不可思议,心情沮丧的时候准得病。”

  “是去年年底得的吧?”

  “我和你曾经说过,那时我特别消沉,对自己一下子失去了自信,心情郁闷,觉得身上不舒服,到医院一查,结果得了癌症。”

  水口是去年十二月从总社突然被调到分社去的。

  新年后,刚刚正式当上了分社的社长就得了病。

  “也许是这次调动引起的病变。”

  “不至于吧。”

  难道说对工作的热情和紧张感能够抑制癌细胞吗?

  “我真羡慕你,总是那么有活力。”

  水口躺在chuáng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久木。

  “我真应该像你那样痛痛快快地玩儿就好了。”

  “出院以后也可以的。”

  “晚了,人总要衰老、死亡,应该趁着能做的时候做。”

  久木看见水口那布满细小皱纹的眼角上有些湿润了。

  三十分钟的探视之后,久木走出病房,内心被紧迫感和激动所占据着。

  和自己同龄的人得了癌,正濒临死亡,怎么能使自己不产生紧迫感呢?尽管也经历过同龄人或比自己年轻的人的去世,然而多年来一直很亲密,一同并肩走过来的朋友的病倒,不能不使久木感触颇深。

  久木一想到自己也上了年纪,不再年轻了,就有一种紧迫的感觉。

  而水口那句“人应该趁着能做的时候做”,则打动了久木的心,使他激动。

  水口在死神面前后悔没能充分享受生活,在别人眼里,他总是那么劲头十足,活得那么充实的样子,可谁又知道他心里埋藏着多少无奈啊。

  或许是工作方面,或许是感情方面,总之对于现在的水口而言是追悔莫及的。

  人的一生无论看上去多么波澜壮阔,在到达终点回首往事时,却显得如此平平庸庸。当然,哪种活法都会有遗憾,不过,至少不应该在临死的时候,才想到“糟糕”,“应该早点做”等等而悔不当初的。

  久木又想起了水口诉说后悔时那浮现在眼角的泪水。

  久木不愿意就这么遗恨终生地死去,忽然间,凛子的身影又出现在久木的脑海里。

  现在和凛子的恋爱对久木而言正是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动力。人常说,要像女人那样倾注全部热情。无论工作还是爱情,对于人的一生来说都是重要的,值得倾其所有jīng力的。现在自己正倾尽全力为要独享一个女性的恋情。想到这儿,久木心里涌起了一股热cháo,他的心飞向了凛子等待着他的地方。

  这是个天气yīn郁的下午,日历上叫做chūnyīn。

  含苞待放的樱花已压满了枝条。

  久木乘着电车赶往他和凛子的住所。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跟同事说是下午去医院看水口,所以不必再回办公室去了。今天早上,跟凛子打了个招呼,凛子说她要回趟娘家,五点以前来涩谷。

  久木下了电车朝公寓走去,连跑带颠地穿过走廊来到房门口,打开门一看,凛子还没来。

  五点了,凛子看来要晚会儿到了。

  久木打开窗帘,开开空调,躺在沙发上。

  这时候,公司里的人们还在伏案工作。

  只有自己逃出了那里的紧张气氛,来到一个不为人知的房间里等着他的女人。

  久木满足于这种神秘的感觉,打开电视,正在重播一个电视剧,在上班时间看谈情说爱的电视剧,在久木还是头一次。

  久木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五点四十五分了。

  凛子今天怎么这么晚呢。会不会在路上耽搁呢。

  要是迟到三十分钟或一个小时的话,得好好惩罚她一下。

  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铃响了。

  凛子终于出现了,迟到了近一个小时。

  一见到凛子,久木想好的种种惩罚就只停留在嘴上了。

  “怎么这么晚呢?”

  “对不起,娘家事太多。”

  今天凛子穿一身淡huáng色套装,领口围着雅致的围巾,手上拿着大衣和一个大纸袋。

  “晚饭在哪儿吃?”

  凛子一边打开口袋一边说:“我在车站的商店买了一点东西,就在这儿吃吧。”

  久木当然没意见。在这儿自由自在,还可以和凛子逗笑。

  “你晚了一个小时。”

  久木正要从后面搂抱在厨房里忙着的凛子,被她拦住了。

  “刚才我把猫送去了。”

  “你母亲那儿?”

  凛子点点头。

  “被妈妈骂了一顿。”

  “为了猫的事?”

  近来凛子经常不在家,把猫扔在家里太可怜了,她又不想请丈夫帮忙,所以想放在娘家。

  “妈妈喜欢猫,放在她那儿没问题,只是妈妈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是不是以为你家地方窄或不让养宠物?”

  “不是,问我为什么老不在家,连猫都没工夫养。”

  自己有家,却把猫送出去是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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