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子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说“今天,石仓先生差点就没命了。”
半醒半睡的直扛突然睁开了眼睛。
“接近中午时分,痰堵在了喉咙里,不能呼吸了。”
“然后呢?”
“小桥医生跑过去。用吸痰器把痰及出来后,给他作了人工呼吸,才总算是没事了。当他能说出话的时候,第一个喊的就是你的名字。”
“……”
“那个老大爷很喜欢你吧?”
“他的chuáng头摇高了吗?”
“没有,就是普通的chuáng。”
“不行,得给他换成卧式chuáng,这样可以将身体稍微倾斜一些,不然,他还会被痰卡住的。你一定要告诉小桥。”
“我不能跟他说这种事,”
“没关系的,一定要转告他。”
伦子手里拿着外套,再次坐到沙发上。
“还是你明天上班后,亲自告诉他吧。”
“你今天回去后,就马上告诉他。”
“即使现在就回去,小桥医生也许已经不在医院了。”
“那你就告诉值班医生吧,就说是我说的,一定要替我转告他。”
伦子点点头,迅速地将外套的纽扣一一系上。
“今天因为石仓先生的事,真是郁闷。”
“还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那件让人感到怪异的事……?”
把这种事抖出来,会不会让直江感到很反感啊?伦子很犹豫。不过,她这样做是想要得到直江的怜爱。
“护士长对所有的人说你说得太不像话,所以大家都很愤怒。”
直江默默地仰望着天花板。
“不过,护士长对大家说绝对不能做那种事,我觉得她说得有点过分了。不同的场合,让护士们凭自己的良心自己做出不同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那你一定也很愤怒吧?”
“被要求那样做的时候,确实是觉得很恶心,但是……”
虽说事情是在不断地发展变化,但如果自己亲口说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这在伦子自己看来也是很不可思议的。
“我觉得没必要那么夸张吧,闹了一个上午。”
“那你肯定不反对我所说的吧?”
“不是反不反对的问题,毕竟那老大爷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严肃。”
“你是那么说的吗?”
“是啊,就因为我那样说了,所以大家才觉得我怪怪的。”
“护士长跟患者说了吗?”
“护士长说要提醒他家人,所以我想那老大爷以后不会再要求做那种事了。?
“不,那可说不好,也许还会要求那样做的。”
“可护士长说要让他家人郑重地提醒他。”
“和那没关系。”
“没关系?”
“是啊,就算提醒他了,不也还是照样嘛。”
“为什么啊?”
直江仰头望着天花板,突然浮现出一种慈祥的目光。
“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
“对于将死之人,提醒这个是毫无任何意义可言的。”
伦子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直江的侧脸。是什么原因使得直江在此时显出一种无法形容、如此慈样的面容呢?这副面容超越一切好恶,深深地印在伦子的脑海里。虽然直江对她总是很冷淡,然面她却怎么也不能离开直江,也许就是因为这种慈祥的存在吧。
“如果要你那样做的话,你觉得应该做吗?”
“其实,也不能那样说。”
“但是,不是绝对讨厌,对吧?”
伦子低下头,但她还是能感觉到直江在慢慢将视线转向自己。
“那就答应他吧。”
“我…”
“对,是你。”
伦子看着自己紧紧抓着纽扣的手,就是要她用这双手去触摸老头的那个地方,好让他有快感。为什么我必须做那种事呢,那究竟算不算是护士的职责呢?
“可是,为什么呢?”
伦子似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旦自己真被要求那样做时,一想到自己要做那种事就觉得毛骨悚然。
“直江医生,不要让我……”
就在刚才,还和自己进行过肉体接触并做爱的这个男人,竟然没过半小时就命令自己去做那种事。这怎么能像是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说的话呢?不,也许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爱过我。
这家伙真恐怖啊!
伦子慢慢抬起头瞟了一眼chuáng前。这时,直江缓缓地将身体背过去,闭上了眼睛。
整个屋子悄无声息,令人多少有些不安。阳光透过白色花边窗帘映she进来,不过已是落日余辉了。伦子看了看手表,差十分五点。此时她终于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医院里的所有情形才是自己将要面对的现实。
“我要回去了。”
“是吗?”躺在chuáng上的直江说道,“谢谢你。”
“啊……”伦子刚走到门口,又转身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不,没什么……”
这是直江第一次伦子说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伦予又看了直江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伦子缓慢穿过枯树林,朝街道方向走去,除了耳边能听到低吟的风声外,四周鸦雀无声。走在柏油马路上,鞋跟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直江居住的参杂栋白色大楼像要把伦子整个人都要包围起来似的,高高地矗立在那儿。伦子回头看了看,接着走下了那个缓坡。
此时,她体内有一种非常充实的感觉。如果是他的孩子,那要不要生下来呢?一种模糊的期待在伦子心中开始慢慢扩散开来。尽管是一点一点的,非常缓慢,但她的这一幻想的确犹如在孕育胎儿一样,不停地在她体内跃动着。
我一定会把他的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的。会不会像直江医生那样,个子高高的,鼻梁挺挺的?会不会有着男子汉大丈夫气概,做事毅然坚定?或许少言寡语、值得信赖?还有和他一起生活,抚养孩子。然而,正当这一充满活力的幻想进行到这一步时,突然一下子停滞不前而且渐渐枯竭了。也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想法都开始崩溃了。虽然伦子承认直江是个男人,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想像成是能够共同生活在一起的丈夫型的男人,伦子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直江说过“明天开始上班”,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第二天,他果然出现在医院,而且是在十一点已过,接近中午时分才来。虽然只隔了三天,可是在护士们看来,直江明显憔悴了不少。
这几天,门诊的新患者都由小桥医生来诊疗,可一听说直江医生来上班了,小桥医生马上停止了对新患者的诊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