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
“嗯。”
“我拿点水果什么来吧。”
“不了,马上就要去值班室了。”
“那么,晚安。”
看到直江点头,伦子关上了药房的门。
元旦这天是个正月大晴天。医院门前的马路被去参拜神社的人和拜年的人挤得热热闹闹,年轻女子大都是长袖和服,安静的马路上洋溢着正月的气氛。医院平时是一天倒两班,在新年休假时改为二十四小时一换班。虽然上班时间延长了,可患者也减少了,而且连续值班二十四小时的话,下班以后可以好好休息,护士们都希望如此。
二十一号值班的人和一号值班的人,在上午九点换班。元旦这天的值班医生是小桥医生,护士是高木亚纪子和中西明子。伦子完成向亚纪子她们的护理jiāo接,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正想回宿舍时,走廊上慌慌张张地跑来了小桥医生。
“直江医生在哪里?”
“我想应该在值班室吧,早上还没有见过。”
“是么,该起chuáng了吧。”
“他早上总是起得很晚,可能还在休息呢。”
“直江医生是从今天开始休息,一直到七号吧。”
“是的。”
“坏了。”
“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我隔了三天来上班,出了这样的事情。”
小桥在年末休了一半的年假。
“说是从明年开始不再批准小野先生的输血了。”
“小野先生吗?”
小桥点了点头,打开了手上拿着的通知单。
小野幸吉因为再生障碍性贫血已经住院两个月了。一天晚上,他在涩谷附近昏倒,被当作急救患者送到了医院,值班的小桥医生诊断后,将他收治住院。在没能确定身份的情况下,就让他暂时住在了一千日元一天的三等病chuáng,可后来才知道他是医疗教助的患者,院长因为让那样的患者住进高级病房而责备了小桥,可小桥坚持说因为病情严重,没有办法,两人之间还发生了矛盾。小野就是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病人。
一开始是发烧和贫血,不知道确切的病名。直到一周以后,在直江查阅了大量资料后,才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对这种疾病最有效的冶疗方法就是输血,小野现在每天都要输四百毫升。这虽然可以延长生命,但却不能根治,逐渐衰弱下去的趋势不可避免,但是,只要能够维持输血,病情倒也不会急剧恶化。
虽然和小野年龄一般大的妻子千代一直陪侍在他身边,可她自己也因风湿正接受治疗。
“从明年开始不批准,也就是说……”
“已经过了年,所以也就是从今天开始。”
‘哎呀,可是今天早上的血已经输过了啊。”
“那就告诉他们,因为医疗救助不批准,从下次开始让他们自己负担吧。”
“自己负担?他们两个人……”
上野夫妻二人都没有工作,不,即使想工作也没有能力工作。要说收入,就只有从区办事处领到的两万日元左右的生活保障金而已,这些钱根本不够维持一百毫升就要八百日元的输血费用。一天四百毫升需要三千二百日元,那么,一个月的输血费用就要超过九万日元。
“可是他们根本付不起这些钱啊。”
“这根本就不应该付。”
小桥用力拍打着通知单。
“可办事处的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根本不知道。”
“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
“没有差错,公文上写得明明白白。”
小桥递过来的文件上,确实是公文格式,并且注明从新年开始执行。
“是不是因为医疗救助的预算不够了。”
“难道说预算不够就可以这样么?那个人停止输血的话,不就等于是死了吗?”
“是啊,就等于说让他去死啊。”
“那,怎么办才好呢?”
“真不明白那些公务员的做法。”
“您再去问问如何?”
“我也想问问,可是现在是正月啊。”
“哎呀,正在休假呢。”
伦子再次想起了今天是元旦。
“一直到四号,只能等。”
“那这段时间怎么办?”
“我来负责,就算是自己出钱,也要维持输血。”
小桥挺着胸膛。伦子虽然觉得小桥血气方刚而且纯洁,可内心仍有些不安。
“还是和直江医生商量一下比较好吧。”
“这样也好,可……”
小桥欲言又止,似乎想让伦子去把他叫醒。
“打个电话应该没问题,可能已经起chuáng了吧。”
伦子轻轻低下头,逃也似的走向楼梯。
小桥打过电话后,十分钟后,也就是上午十点,直江就出现在值班室里了。因为已经下班,所以没有穿白大褂,毛衣外套着西装,头发有些零乱,微微打着哈欠,脸色也不太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昨晚十点刚过就去值班室了,怎么还像没睡够似的,大概是夜里没睡吧。
“过年好。”
小桥、亚纪子和中西都给直江拜了年。直江这才剐想起今天是新年,也给他们拜了年。新的一年对直江来讲,可能也没什么不一样吧。
“打扰您休息,真对不起。”小桥马上对直江说。
“没关系,反正马上也要起来的。”
“听说您今天要回北海道。”
“是的。”
直江轻轻伸了个懒腰,从西装口袋中取出了香烟。
“其实是小野幸吉先生的事情,今天上班以后,收到了这样一封信。”
小桥把刚才给伦子看过的信递了过去,直江手里拿着烟,开始读信。他那细长的手指沭浴在清晨的阳光中,白得几近透明。直江读了一遍,翻到背面,见什么也没写,就把眼光转向了信封。
“真是太过分了,这样不就等子是让他去死吗?”
“最近,办事处有没有来人调查这名病人啊?”
“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谁也设来吗?”
小桥确认似的转身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亚纪子。
“没有人来。”亚纪子回答道。
“医疗救助的申请书填了吗?”
“是的,每个月都会填写的。”
“在那些文件里,有没有询问治疗效果的文件啊。”
“文件吗?”
“电话也算。”
“要这么说的话,是打电话来问过一次。”
“怎么说的?”
“问这名患者是否能够通过输血治愈。”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当然,我告诉他这不能治愈。输血虽然会暂时起效,但不是根本的治疗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