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有一个人是我的姐姐。”
两人一起笑了。迪子终于拿起匙喝汤。
“如此受到爱慕,是你姐姐的福气呀。”
“可是,一看姐姐的生活,每天做饭,打扫,照顾孩子,翻来覆去那些事,人会变笨的。”
“想不到你也这么想。不管怎样,是女人,就该关在家里,这会不断地落后,连丈夫的工作也不了解了。我不喜欢成家后光gān做饭打扫之类的事。”
迪子真地这么想。待在家里光为了拴住丈夫而神经紧张,这太惨了。如果为那些事费尽心机,还不如在外边工作,即使独身也在所不辞,那不知道会有多么地痛快。她觉得为了一个男人关在家里,那种生活方式既愚蠢又平庸。
“你的确不是那种关在家里的类型啊。”
“很遗憾,在这一意义上,我好像当不了一个好妻子。”
拥有自己的职业,不依靠男人也能独立地生活,这是迪子现在的向往。和阿久津的妻子那样受男人的供养不同,自己掌握着能自食其力的优秀技术。这么想着,迪予终于产生了勇气。
“社会上的妻子们,常为那些事感到满足呢。”
“我认为不会全部满足的,有时本人没有那样的企求,男人也会那么要求你。”
“也许是的,可是女人受男人的供养,这是最轻松的。”
“一日三餐加午睡吗?”
“而且,还有孩子呢。”
迪子觉得话有些过份了,嘴上却还是不知不觉地滑了出来。表面像在谈论着一般的有夫之妇,但实质上却在贬低阿久津的妻子。可是,圭次丝毫没有察觉。
“再来一瓶。”
圭次又要了一瓶啤酒。也许正是疲累的时候,迪子只喝了一杯啤酒,便脸色泛红了。
“听说你的工作是和血液打jiāo道,我很佩服啊。”
“觉得我像男人一样吧。”
“不是这个意思。我虽然不承认自己神经过敏,但对血液是很胆小的。上次发生超速撞车事故,看见人家满脸是血,我吓得脸色惨白,还受到了朋友们的讥笑。”“我们那里没有伤,只有血。”
“可是,那血是从别人的血管里抽出来的吧。”
“那当然。”
“看着血,你在想什么?
“这个嘛……”
要说看着血在想的,就是阿久津,或他的妻子,再有就是作爱时的追忆。她觉得胡思乱想着的,尽是那些事。
“你穿着白大褂,凝视着试管里的鲜血,这样的身影一定很美吧。”
“我一看见血,就会想像着献血或需要输血的人,有时心里觉得很奇怪。”
“你说奇怪……”
“想到人因为那些鲜红的液体或生或死……”
“嗯。”
圭次点点头,端起酒杯。
“这么看来,我的工作很平凡啊。”
“商事公司也是很了不起的呀。”
“不,现在这时搞些票据整理之类。嘿!即使女孩子也能gān。”
“也有英语的文件吧。”
“习惯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圭次坦率而不矜不伐。那种感觉即使姐弟俩毕竟也和夫人不同,这也许正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迪子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子。
此后过了三十分钟左右,两人离开了花山餐厅。
两人各自谈了自己的学生时代,结果开了三瓶啤酒。
圭次喝得多了些,但站起身时,还是迪子感到微微的醉意。
走到店外,暮色苍茫,初夏漫长的一天快要结束,筷悬木树的绿色在路灯下变得更幽暗。
“散散步,怎么样?”
“呃……”
圭次留意着迪子的脚步缓缓地朝着东山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靠近八扳神社的缘故,一走过长着嫩叶的樱花街树,便是密林,前面看得见知思院的山门。
一到密林里,风儿停滞,不热也不冷。现在是最宜人的季节。
“京都真好啊。”
圭次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空中没有月亮,但东山在眼前黑黢黢地耸立着,散发着树叶的馨香。
“我很羡慕你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想住在东京,住一次就够了。”
“是吗?我认为这里要好得多。”
“景色很美,但地方小,嘴杂……”
“嘴杂?”
“大家尽说别人的事,我正想在东京那样的大城市里能自由自在地生活。”
就在刚才还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此刻却装作一副受害者的面孔。如若心怀戒意,便可察觉迪子的话不打自招,但圭次毫无所知。
左边是知思院的山门,再下去便是圆山花园。不知圭次是不是知道,他只顾这样走着。不久走进花园,在银杏树的跟前有张凳子。这一带是东山的山麓,有几处小丘,透过树林间,能俯瞰京都的夜景。
两人在凳子上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一对情侣在四、五米远的地方走去。只是山下街道的嘈杂声象海cháo一般远远地传来,四周暗然静寂。迪子忽然感到圭次的膝盖碰到了她的右膝。仅仅这一点,却热得像被熨斗烙着似地。
两人之间弥漫着窘迫的气氛。
迪子注视着黑暗,思考着圭次要求接吻时的境遇。如果索性接受他的接吻,也许能够忘掉阿久津。
这么想着时,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在迪子的脑海里苏醒。一年前,第一次和阿久津接吻也是在这附近。地方是离这儿稍稍进去些的靠近安养寺的角落里。从那里透过树梢也能俯瞰街道的夜景。迪子看着那米粒般的光点,受纳着阿久津的嘴唇。现在,季节、场所与那时都几乎没有变,然而对象却是阿久津的妻弟。
真不可思议!迪子想道。
又有一对情侣在树林里慢慢地走过去。这对情侣不知为何事高兴,留下快乐的笑声远去了。
迪子感觉到圭次的目光正对着她。
接受阿久津和圭次两个人的吻,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处境?迪子一边对那样的瓜葛感到快意,一边对自己沉浸在那种恶魔般的关系里,感到一阵自nüè般的喜悦。
全赖于圭次的手段了。
但是,和迪子相比,看来圭次还是非常纯洁的。处于充满着紧张又瓜熟蒂落之境,但从圭次的嘴里出现的,却都是和恋爱的气氛无缘的话题。
“累了吧?”
“有一点……”
迪子悄悄地窥视着圭次。在黑暗中隐现的圭次的脸庞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于是,紧张的气氛便一扫而光。
这样的时候,若是阿久津,他会不容分说地搂住她。这种场合里根本用不着什么婆婆妈妈的话语,而且如果那样的话,女人也容易决定自己的态度。这对人近中年的阿久律,做起来易如反掌,但对年轻的圭次来说,也许是勉为其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