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住院?”
迪子说着,又附了一句,“真可怜。”
“这次病情很重,看来不会象上次那样马上出院的。”
“上次不是治愈了?”
“风湿病会扩散的,病会转移到手、脚、心脏,看来不可能完全治愈的。”
“如果那样就一直……治不好了?”
“即使暂时治愈,看样子也不能根除。”
迪子想起夫人五月在琵琶湖任凭微风chuī拂的身影。就是说,她的憎恨目标,美貌而矜持的有夫之妇,患上了无法治愈的疾病而要住院了。迪子脸上作出怜悯的表情,但心底里甚至却觉得有些轻松。
“那么,什么时候能够住进医院?”
“现在没有病房,还等着,估计下个星期能住进去。”
“不得了啊。”
与夫人的病相比,迪子更同情阿久津。
“走吧?”
阿久津象要忘掉不铁似地一口喝gān剩下的啤酒,正要站起身。
“去哪里?”
“你说哪里……”
暧昧的回答,这是阿久律去旅馆时的习惯。迪子望着白色的墙壁,毅然说道,“近来,圭次好吗?”
“很好吧,最近一直没有音信。”
迪子一提起,阿久津正要站起的身子重又坐下。
“最近他不来京都了吗?”
“也许来的,但他好像很讨厌我,不常来我家。”
“他为什么讨厌部长?”
“不知为什么,总是从心底里很厌恶我。”
阿久津不会不知道,因为反对他和迪予的来往,所以才被圭次讨厌的。阿久津明明知道,却不想提起圭次。
“是吗?”
迪子搅了搅杯子里剩下的咖啡,抬起头。
“圭次对我说,想要和我结婚。”
“什么时候……”
“上次,他突然来京都,对我说的。”
“上次?圭次来过?”
“来过。”
“那么,你怎么回答的?”
“我拒绝了,可是他问我好几次,说为什么不喜欢他……”
“那么……”
“那么我没有办法,叫池去问问部长。”
“问我?…”
阿久津一下子讲不出话来。接着,象玩味着话意似地睨视着迪子,“你真的这么说了?”
“他盯着我问,我烦死了。”
“那是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
“昨夜?……”
阿久津哺语着。
“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讲?”
阿久津恼火地说道,接着径直跑向大门边的红色电话机。
六
十分钟后,阿久津打完电话回来,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怎么了?”
“嗯,没什么……”
阿久津含混其辞地答应着,坐在座位上。
“今天,看样子圭次君去过我家里了。”
“那么,只碰到了夫人?”
“是故意避着我吧。”
阿久津抱着手臂,注视着桌于思考着。
“他对夫人讲什么了?”
“好像说你拒绝了他的求婚。”
“那种事……”
“好像问了许多事,你有没有恋人,其他还有没有喜欢的人?”
“夫人怎么回答?”
“详细的事情不清楚,好像让他来问我。”
“圭次今天向你联系了吗?”
“输血中心里没有。”
“那么,他没有见部长就回去了吧。”
“看来是的。”
圭次和阿久津的妻子之间进行了怎么样的谈话?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和阿久津的关系还没有败露,看来唯独这是确实的。迪予感到释然,同时也感到有些不满意。
阿久津又望着空间沉思着,不久,突然想起道,“走吧。”便站起身。
走到店外,秋天的暮色已经降临。chuī到面颊上的风儿,使人感到凉飕飕的。离开花山餐厅,定到拐角的大楼时,阿久津招了一辆出租汽车,说了声“南禅寺”。
迪子倚靠在座背上,想起和阿久津jiāo往后,第二个秋天来临了。
她思绪万千。感觉到时间漫长又短暂,毫无值得留恋的东西。虽然每次都留下了鲜明的回忆,但现在回顾起来,只是漠然地感到憎恨和爱恋。而且,她仿佛感到和爱恋的时候相比,憎恨的时候占绝对多数。确实有过幸福的瞬间,但苦恼和悔恨的时间远远要多得多。
为了那苦恼和悔恨,竟然花费了二年多的岁月?二十四岁,已经不算年轻!这一念头突然在迪子的头脑里惊醒。
从二十二岁到二十四岁,迪子把作为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奉献给了阿久津。阿久律确实珍惜、爱护过它。迪子也接受了它,并为此感到那是个充实的岁月。然而现在,回过头来一想,那二年岁月总显得朦朦脱胎,不可琢磨。即使有着爱和被爱的回忆,也是报象的,没有留下清晰的影子。
只有爱的回忆。那是空虚留下的残影吧。
迪子希望那些岁月确确实实地有着它特有的意义。于是,便只剩下一个相爱过的回忆。
这宛如经过狂热的夏天之后,秋天那般的寒冷虚无。
金地院的石墙在车的右侧露出来,车拐向左边。旅馆里的霓虹灯好像为自己和这一带的旧房子很不相配而感到害羞似地,在树林间躲躲闪闪。
迪子下车,朝着旅馆的大门走去,一边又觉得在重复着和以前一样的事情。
以前已经造次了不知多少次的相同的爱神,那一个个拥抱,点缀着令入迷乱的回忆,但回溯过去,一种虚无也正在那里窥出脸来。
不管重复多少次,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迪子明明知道,却仍跟随在阿久津的背后。
想来,迪子也许知道这虚无,但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来这里的。男人和女人,无论多么牢固地结合在一起,也还会留下空虚的残影。也许是为了体验它,才继续来到这里的。
旅馆的女服务员已经和迪子熟识了,她带着和蔼的笑容把两人引向昏暗的走廊。走廊里没有开灯。
房间总是订和室。阿久津一言不发,走进房间,女服务员一离开,便突然紧紧地pào位迪子。也许刚才沉默时,思绪却在体内发酵着。他慌乱地抱起挣扎着的迪子,径直送到隔壁一间的chuáng上。
迪子任他热吻着,任他爱抚着,她预感到自己渐渐地将要变成另一个女人。
虽然不知道会如何,但失去自我的瞬间将要来临。迪子深知自我失却得越多,以后留下的空虚就越深厚,但她把自己抛向了那一瞬间。
阿久津停下接吻后,慌慌地让迪子抱着,用轻薄的口吻说道,“圭次,你真地拒绝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