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老太婆了。”
“瞎说!你现在是最美的了。从前还有些稚嫩,现在可是个熟透了的女人了。”
“鬼才相信你的话。”
“我可是在赞赏你。行不行?”
“那我不要灯光。”
“没有灯光还看什么?”
“不知你哪里来的怪念头!”
“才不怪呢。不是说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嘛。”
“可……”
“我想再好好看一次,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冬子再次寻思起来。
把完美无缺的自己luǒ露在男人眼前,肯定是最后一次了。从今往后,就算有了别的心上人,也绝不会在灯光下bào露自己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要快点。”
冬子局促地仰面躺着。
冬子紧紧闭上自己的双眼,但她仍然十分清晰地感觉到贵志的目光。
她希望他快些,同时又期望他认认真真地看个清楚。
这样,无论将来自己身上会留下怎样的疤痕,他都会永远记得现在的自己。
“还没完?”
“太美丽了!你无论到什么时候,皮肤都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小姑娘?”
“我是说真的。你看,多有弹力,多白嫩……”
“怎么样,你也看够了吧?”
冬子给自己蒙上毯子,连脸也蒙上。贵志整个抱住她,道:
“要弄伤这么可爱的躯体,真是罪过。”
“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
贵志伸伸腰,坐起来。
“你要起来?”
“嗯……”
贵志望来望去,似乎在找内衣。
贵志向来这样,突然起身开始穿自己的衣服,好像根本不记得激情奔放的生动片断似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静地打好领带。
这种景象,冬子不知体验过多少次。
“你走啦?”
“已经十一点了。”
“再陪我一会儿……”
冬子将后半句咽回肚子里。
以前,每逢这个时候,冬子都这样求她。贵志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听冬子这么说,每回都无可奈何地开始点上烟抽起来。
其实,贵志回去,并不完全是为了去陪他的妻子,事实上,建筑的设计构想和图纸设计,都是晚上做的。冬子虽然了解这些,但每次他要回去的时候,都立即联想起他妻子来。
然而,今时令日,她哪里还有说这话的资格。
当初是自己断然提出分手的,现在还哪里有理由留住人家呢?
贵志坐起来,靠在chuáng上,点上了烟。
在昏暗的台灯光下,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的。
“几点的飞机?”
“晚上十点?”
“就你一个人?”
“那还用说。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
“不,不用了。”
“等到我回来,你可能已经出院了。”
“可能吧……”
“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告诉那个船津。”
说完,贵志滑下chuáng,开始穿上衣服。
贵志离开冬子的公寓的时候,刚刚过十一点。
“下星期三之前,我都还在国内。
贵志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道。
冬子裹在睡袍里,冲他点点头。
“我走了。”
贵志离开时总这么冷淡,仿佛两人没有相拥相爱过似的,没有半点热情。两年时间过去了,他的告别方式还是那一套。
门合上。水泥地板的走廊里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冬子这才走出来,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远处,小田急线电气火车的轰隆声也消失在夜幕中。
贵志住在荻洼,夜间从参宫桥回去,坐车也就半个小时的光景。
他会径直回家,还是在什么地方逗留会儿再回去?冬子摇摇头。
管它这么多呢!
冬子从茶几上抽一支百乐门出来,用猩红色的打火机点着。
抽烟也是贵志教的。相识大约一年多的时候,他怂恿她试试看。
她试了,刚吸一口就呛了。
“你得向前吐出来。”贵志直笑她。
当时,她心里想,这么难受的东西有什么好抽的,但很快就习惯了。
现在,睡觉前,还有工作间隙里,她都会抽几口,都是抽比较淡的百乐门,每天大概最多也就十支。
冬子缓缓地吸一口又吐出来,烟圈在空中漂浮着,转眼便散开了。
房间里异常寂静,是狂风bào雨之后的那种寂静。狂风bào雨袭击完房间,袭击完冬子自己,已经离开了。
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
见到贵志的时候,她做梦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当时她只是想重温一下过去的温馨,然后就各奔东西的。
今天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哪一方主动要求过,事情自然发展,就成了这样。
狂风bào雨刚过去,但冬子心里却出奇地平静。
现在,她随时都可以去让别人割开自己的肚子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住院初定在下个星期四,正好是贵志离开的第二天,今天已经星期六,只有不满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乘这个时间,得安排好店里的事情。工作室,店里,进材料,jiāo货,总之住院前还有一大堆问题得处理。
不过,这些准备工作,只需要花点力气和功夫,就迎刃而解了,关键是心理方面,但见过贵志之后,她似乎已经平静了。
2、花蕊
冬子按照原来打算的,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四住进了代代木的医院。
医院在代代木车站往神宫方向的小巷里,离车站不远,却十分安静。
冬子被安排在三楼南端的一间两人病室里。
住院前,冬子只把自己生病的消息告诉了家里还有店里的女孩子。
自从和贵志同居以后,横滨老家就当她不存在了一样,分手后母亲偶尔来电话问候问候她,有时候赶巧了,还送点蛮不错的布料来。
两个月前,母亲突然问她想不想结婚,说对方挺不错,名门大学毕业,现在在商社做事。冬子考虑了一番,回绝了。
“你老是这样;现在还年轻时倒不打紧,等你再大点,你就会后悔的。”
母亲这样说服她。
不过,她自己还没有打算结婚,跟一个陌生人住在一起倒也罢了,一想到要跟这么个人睡觉,她怎么也接受不了。
冬子把自己要做手术的消息告诉母亲时,母亲马上问,“该不会把子宫给割掉吧?”
毕竟是母亲,最担心的大概就是这个。
“说是不用。”
“都是你太放纵自己了。”
母亲居然在她生病的时候,也借机责备她。
“听说不是什么大手术,你不用操心。”
冬子嘴上不甘示弱,可最后还是请母亲在做完手术后来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