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买什么好,颇费了番周折。”
贵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说。
“藤井要我代问你好。”
“电话中你说他挺伤脑筋的,什么事?”
“我跟你说过他太太住院的事吧?”
“不是说一切顺利吗?”
“手术倒是顺利。不过,手术后,两个人几乎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关系了。”
“并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就是提不起兴趣来。”
“他太太?”
“他也一样。两个人都是。”
“有这种事?”
“我也搞不清楚。藤井说可能他不该去看做手术。因为是朋友,医生好意让他在旁边看了,但这反倒对藤井造成了打击。”
冬子想像着贵志看到自己被切除的部份的光景。如果那样的话,恐怕贵志也会对冬子亲热不起来。
“他太太也知道这事?”
“好像他没跟她说。不过,即使他求欢,他太太也没兴趣。”
“为什么?”
“她说自己已不再是女人,以不需要为由加以拒绝。”“这样啊……”
“不管他怎么开导她,她就是不听。相反,她还劝自己的丈夫去找其她的女人,还不断催他。”
“那藤井先生他……”
“那家伙很爱他的妻子,他不gān那种事。”
“两个人一直这样过下去?”
“晚上,他觉得太太怪可怜的。睡觉前他都会握住她的手,一同入眠。所以这次一块出去喝酒,一到十一点,他就往家赶。”
冬子眼前浮现出在福冈见过面的藤井那张温和的脸。
外表看上去他很像一个酒鬼。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实际上他是一个颇为心细的人。他的敏锐的感受性被其温和的外表遮掩起来了。
他现在每晚与太太仰面并排而卧,只有手相互牵着。
在只有淡淡台灯光亮的、静寂的卧室中,两人感受着对方手掌传出的温度,渐入梦乡。
妻子已没了做女人的执着,她想平静的度过余生。而她丈夫虽深知这一点,却竭力想通过手上的体温传递仍然爱着对方的情意。这种没有肉体结合的、中年夫妇的恬淡,多么美丽,多么温馨。
不过听说藤井四十二岁,他太太刚刚四十岁。虽是比较平和的年纪,但却不是性欲望消失的年龄。
“两个人这样能满足吗?”
“当然不满足,但除此而外别无他法。而且,并不是肉体结合才是爱的唯一表现形式嘛。”
“可是,仅凭这一点,男人能熬得住吗?”
“我也这样想。不过,女人一不积极,男人反倒不大会去风流。”
“有这种事?”
“当然,既然妻子不说什么,有的男的乐得出去快活。但藤井的情况不同。他太太手术后很痛苦,心情沮丧。这个时候出去拈花惹草,未免也太狠心了。”
“看来他对自己的妻子很有感情。”
“应该这样说。”
“他太太呢?就这个手术,她就没了性兴趣。她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他太太是那种很敏感的人。医生再怎么讲没有影响,也激不起他的情绪。”
“这样啊。”
“也许她知道藤井对她已不感兴趣。”
冬子想起了古代的“chuáng第引退”。江户时代,将军府的女人一到三十岁,便自请不再与将军同衾。因为年龄大了,仍然沉迷于肉欲,被认为是yíndàng之事。
现在性已无年龄之分。这种毫无道理的理论已无人理会。
但是,藤井的妻子却可能是这种情况的变相体现。
冬子想起了中山夫人。
藤井夫人和中山夫人可说是正好相反。
藤井的妻子手术后不再认为自己是个女人,而夫人却更大胆地去宣示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存在。
一个是退,一个是进。这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别有原因呢?并不是说要比较好坏,只是对比是如此鲜明。
置身于二者之间,冬子可能更接近于藤井妻子。虽说不像藤井妻子那样清心寡欲,但在男女关系方面确是日渐疏远了。她现在已开始认定自己与性快乐无缘了。
冬子百思不得其解。中山夫人、藤井和自己接受的是同一手术,但结果却是如此的大相径庭。
“不谈这些了。”
贵志欲换换话题,他喝了一口葡萄酒。冬子也想避开个话题了。
“设计的大楼总算要动工兴建了。”
贵志的脸此刻洋溢着建筑家的风采。
“什么时候建好?”
“恐怕要到今年年底吧。”
“那你还得经常跑福冈?”
“不用。开工后就不需要再怎么去了。”
贵志说着。突然像刚想起来似地说:“船津提出辞职了。”
“船津?”
“我刚回来,他就来说。”
“为什么?”
“不清楚。”
贵志给自己和冬子斟满葡萄酒。
“他辞职之后打算gān什么?”
“他说他想到美国先学一段时间建筑。”
冬子上星期见过船津,但她没提。
“他虽年轻,却很有才华。他走了,对我们事务所来讲是个损失。”
“那你挽留挽留他呗。”
“当然,我也在考虑这事。不过,他似乎决心已定。”
“这事他以前提过没有?”
“从来没有,很突然。”
“挺奇怪的。”
贵志点点头,看着冬子。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
“船津之所以辞职,多半是因为你的缘故。”
“因为我?”
冬子想起船津曾打电话坚持约她见面的事。说不定船津已决定辞职了。
“也许是我的感觉,那小子可能觉得跟我在一起难受。”
“难受?”
“恐怕他是喜欢上了你,才忍受不了,提出辞职的。”
“怎么可能呢……”
“那小子很正直,爱憎分明。现在你看他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他以前曾搞过学生运动的。”
“我倒没听说过。”
“所以,大的建筑公司都将他拒之门外,靠了朋友的介绍才来到我这里。”
贵志这么一说,冬子也开始觉得船津确实是这样。不管是他紧追冬子不放这件事,还是他对医院不正当做法表露出的愤怒,都给人这样的感觉。
“我去九州这段时间,你没有见过船津?”
被责志盯视着,冬子伏下了视线。贵志看似不管不问,其实很敏锐。
“他辞职是因为喜欢你的缘故,他没有这样对你说?”
沉默下去,就等于承认。虽知道这一点,冬子仍然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