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响起了雏子的声音。“有一点变冷了,到里面吃甜点吧。”
“好。”信太郎回答说。但是他饶有趣昧地望着我。我照副岛说的把检举到肩上,对着庭园的某一点试着瞄准。
枪比我想像的要重得多。我试着扣扳机,即使知道没上子弹,但还是觉得不舒服,手指有点软。
“扣扣看。”副岛说。
“扣的时候,不可以因为害怕把眼睛闭起来。”信太郎说。
“好像是实际操作的讲座一样。”副岛笑着说。
我扣了扳机,那时一阵异样的感觉向我袭击。一瞬间“轰”地一声,自己的身体也好像一起往后倒一样,从胸前到背部都感受到一阵撞击。腰好像散了,就这么往地板溜下去一样。
在一年半之后的冬天,我真的扣了板机。但是不可思议的是,那时我几乎没有感到任何肉体上的撞击,是怎么样往后倒、胸部和肩膀是怎么痛、头是怎么麻痹……脑中一片空白。那一瞬间的感觉已经远离。不管我怎么回想都不复记忆。
我记忆中鲜明的,反而是一九七O年的美丽夏日。那个只是好玩,举着枪扣下板机后感到撞击的幻觉。实际上即使扣了扳机,也不过是指尖传来“喀嚓”的金属声而已。但是我却感到猎枪中子弹真的炸开来,将黑暗的夜晚烧成焦红,而身体因反作用力往地面倒。我清楚记得这种令人不舒服的幻觉。
当然。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在信太郎和副岛的注视下弯着腰举着枪而已。
“不错,很有天分。”信太郎说。
“我同意。”副岛说,“怎么样,会想开枪看看对不对?”
我隐藏着颤抖的双手笑着把枪放回箱子里。
后来在法庭上,这件事受到重视。但是在事件发生以前,我真的只有那么一次碰过那把枪。
装子弹的方法、架枪,还有开枪的方法都是在那时才学会的。
从那天以后到事件发生那一天为止,我都没有再碰过枪。连看都没再看过。要是没有人问我片濑家的猎枪保管在哪里的话,我都会想不起来,在轻井泽的别墅里向北的储藏室中有一只生锈的柜子,而柜子的钥匙在橱柜最右边的独屉里。
要是信太郎是谨慎的人,很注意保管枪支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好多次这么想。要是信太即是那种把柜子的钥匙串在钥匙圈上随身带着,或是那种不伯一万只怕万一,不把枪支放在别墅,而是放在东京任处保管的神经质的人的话,我不会成为杀人犯。
最坏的事发生后,人都会开始各种的假设,会想要是那时那样的话、这样的话就好了。然后开始诅咒命运。
事实上我也是一样。要是信太郎是很小心的人的话,或是雏子是很谨慎的人的话;要是那间别墅不在那样静僻的地方的话;要是雏子的诽闻传到邻居那儿,让她不能再到别墅去的话。
不光只是这些。要是我没有遇到片濑夫妇的话……说更是远一点,要是我没接受板田chūn美的介绍的话……
然后这么往下一想,我进大学、和唐木相识,开始居,这些都是不对的。想到后来,连我这个人生到这世上来都是不对的。到这样诅咒命运的地步是没完没了的,到后来一定会发疯。
但是现在我是这么想。我和片濑信太郎、雏子相识,才得以在人生中极为短暂的时刻完全忘记孤独。可以光是看着他们两人过日子,而且对这样的生活方式毫无任何疑问。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这个相遇而生的,其他的一切从开始就毫无意义。一定是这样。
渡边淳一-->异恋-->10
10
八月十号的中午半田绂一按照早就决定好的计划回到东京去。因为他得坐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回札幌。
我和片濑夫妇到轻井泽车站为他送行。没有进月台,只是在人口相互挥手道别。雏子穿着淡蓝色的棉质连身裙,露出美丽臀部的弧线。一踞起脚尖大大挥手,就引来四周来来往往的男性好色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女人们则投以带点不以为然的视线。
然后我们三人在旧轻井泽的商店街散步。一间一间地逛着热闹的小店。在半路上买了冰棋琳,一面走一面舔着。然后进了一家位于树荫下的咖啡店喝咖啡,感觉很凉慡。
片濑夫妇不管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群的目光。雏子光着脚连指甲油都投涂地穿着凉鞋,而信太郎则穿着小学生常穿的卡其色的短裤配上球鞋、露出腿毛,但即使是这样,两人只要光站在那里,周围的感觉就变了。他们两人不只高贵、无邪“思维”。,还很色情。
我们在街上溜达,信太郎搂着雏子的腰,雏子勾着我的手。有时信太郎也会过来搂我的腰。我们并肩而行,大声地说笑。有一次信太郎还在马路的正中央停住,顽皮地把我和雏子圈起来紧紧抱住。
那个时候,香汗淋漓的雏子,肌肤飘着甜美的花香。我感到几近晕眩般的幸福。
我记得是雏子开口说好久没在外面吃饭了,在晚上到哪儿用餐吧。
那一天老妈不在古宿的别墅。二阶堂忠志家来了大批的客人,要待个两三天,人手不够,所以临时被叫去帮忙。在客人停留的期间,老妈必须在二阶堂那儿的别墅。
老妈一不在,家事和做饭这些事就落到我们三人头上。半田也回去了,光是准备三人份的食物很麻烦,所以提议gān脆在外面吃是很自然的事。
和他们在一起一直都是决定了就马上去做。一分多钟后,就决定在万乎饭店的餐厅找副岛四人一起共进晚餐。信太郎马上去打电话通知副岛。
那个晚上我穿的衣服相当滑稽。虽然出发前信太郎说,那家饭店说是饭店但是比较像是度假旅馆,所以穿T恤和牛仔裤也不为奇。但是雏子的意见却正好相反,她想把我好好打扮一下。
一回到别墅,她就把我叫到卧房,打开衣柜,把洋装一件一件拿出来往我身上比,一面开心地说好看、好看。
尽管我说老师也说穿平常穿的衣服就行了,但是没用。雏子在挑出的洋装中选了三件大胆花样图案的洋装说:“穿这件,绝对适合小布。穿穿看。
适合?没搞错吗?那件洋装的大小虽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让我感到要是穿上它,会觉得全身好像是赤luǒluǒ的。
那是件把身体线条一展无遗的洋装。那是我绝无仅有的一次把自己的rǔ房、臀部和腰的曲线,毫无遮掩地摊在别人眼光前。洋装是黑底带橘色和huáng色的小花,本来的配色就很花。裙子短到只要一不注意大腿就会完全露出来。我想如果穿泳装进寺庙都还没那么惹眼。
但是信太郎和雏子两人嚷着好看。我想都不敢想在信太郎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我那时才二十岁,加上平常过着营养失调的穷学生的生活,所以身上没有什么赘肉。要是有什么值得赞美的地方,我看就只有这一点。我的身体的曲线越是bào露,越是看起来像是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一定是感觉起来很不自然、硬梆梆的。
副岛在万平饭店的大厅迎接我们,他穿着白色麻质西装,看起来有点高不可攀。雏于穿着很有气质的米色丝质无袖洋装,信太郎则是穿着纯白的衬衫还有紧身的牛仔裤。在饭店大厅有许多前来用餐的旅客,片濑夫妻和副岛不停地向熟识的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