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滑稽。我怎么会以为按了电铃信太郎会来开门呢?我怎么会以为才刺杀了雏子的信太郎会“谁呀”地一声,然后开门让自己进去呢?
虽然我已决定追随雏子而死,但是不是相当地处于震惊之中。事实上我在那时相信要是按电铃的话,信太郎会来开门。我也没有去想要是都没有人来应门的话,只有向邻居借电话通知警察。
然后就像我想的一样,信太郎打开门。我以为信太郎应该身上到处是血迹,但是他穿着的白毛衣上一点血迹都没有。他头发蓬乱,眼睛闪着异样的光,紧抿着的唇,除了看起来比往常薄了一点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不寻常的地方。
“你赶来啦。”信太郎说。那时或许他脸上甚至挤出了笑容。我不太能理解地,身体僵硬地仰头看着他。
信太郎用头朝着后方一点:“雏子大概以为我发疯了。但是很不幸的,我正常得很。就是太正常了。”
“雏子没事吗?到底……”
信太郎突然用力把我拖到玄关里面。一面抱着我的身体,一面把门关上并上了锁。在与外面走廊隔离的玄关中,我感到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信太郎突然在我面前伸出食指,瞪着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们开车出门好不好?”
“到哪里?”
“我知道在箱根的qiáng罗有一间小旅馆。因为很偏僻,随时去都有空房。现在这时候一定没什么人。”
“但是,为什么要到那里?”
“反正就是想和你去那里。”
突然一种可怕的想法在我心中扩大。我想信太郎已把雏子杀了,现在开始要逃亡了,不是吗?我也就跟着要去展开逃亡生活了不是吗?他乍看之下好像很平静,但这不是代表他处于正常的jīng神状态,而是正好相反。那是因为异常的兴奋而造成yīn沉的平静,不是吗?
“老师。”我用颤抖的声音摇他的手臂,“雏子在哪里?你不会……不会……把她……”
在信太郎的背后觉得一阵空气袭来。其中带有香水的味道,我将视线移开。
雏子靠在走廊的墙壁,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身上一丝不挂。
她的胸部以及下体毫无遮蔽之物。而是两手jiāo插在rǔ房下好像在护卫着什么似地,身体靠着墙壁,一直往这边看着。大概是感到冷意吧,美丽的rǔ头缩紧着,额色失去光泽变得有点黑。脸上眼泪未gān,哭肿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的妆已是乱七八糟,微卷的短发像被风chuī的一样凌乱。因为到处纠结在一起,所以看起来好像是弄脏的褐色假发。
被剥光的雏子,虽然以带有恨意的眼光一直瞪着,但是却丝毫不服输。不管是怎么受到打击,连身上衣服全被剥光,甚至生命受到威胁,但是她仍然不失骄傲与尊严。
“小布,真谢谢你赶来。”雏子说,那是极低沉的声音。“真不好意思把你叫出来。你电话一接,小信就好不容易静了下来。还好是你,不然我就没命了。”
“呀。”我清了喉咙说,“好,没事就好。”
那是很不得体的回答。但是我说不出别的话。眼眶有点湿,但是我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紧咬着下唇将眼泪吞回去。
雏子突然“哈”地自我解嘲地笑。眼睛眯起来,红肿着的眼皮相当酸痛。“家里乱七八糟。小布,既然你来了,帮我一个忙。小信把我的衣服、鞋子,还有内衣全藏在卧室里面顿起来了。只有他有钥匙,你可不可以向他要?”
我看着信太郎。信太郎没看我,只轻轻地难过地叹恳着。他搜着西装裤的口袋,然后拿出钥匙。他就像是丢给路上行乞的人硬币时一样,以很厌倦的表情把钥匙丢到雏子脚边。雏子一瞬间瞪着信太郎,信太郎也瞪回去。但除此之外没有发生什么事。
雏子放下插在胸前的双手,慢慢地弯着腰把钥匙捡起来。那是毫不适合雏子的卑屈的姿势,但她似乎并不在乎。雏子就那样一语不发踮着脚尖走到卧室前把钥匙插进孔里。
喀嚓一声,门打开了。雏子的身子就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那时闪人我眼帘的,是刚刚被雏子身体挡到的起居间的情景。装饰用的玻璃整个被弄得粉碎。走廊到处是玻璃碎片,被天花板的灯照得闪闪发光。
我脱了鞋,我想亲眼看看,信太即在嫉妒之余像发疯一样乱闹的结果,房子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穿过信太郎身旁,站在退往起居间的门前。
门半开着,里面像是大型台风过境一样整个被掀起来,所有的东西都乱成一团。原本放在里面的东西没有一样逃过被摔的命运。不是倒了就是破了,或是被摔往墙壁。地上有杂志、gān燥花、还有丢着一地的烟。盆栽也是散乱在地,窗帘被不知道是什么液体给喷得乱七八糟。陶瓷则完全解体,冰冷的碎片散落四处。电视整个翻了过来。杯子不知是怎么被摔的,四散完全失去形状。
信太郎在厨房。他打开冰箱拿出可乐,打开瓶盖对嘴喝了起来。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静下来的他好像受够了,什么都看不顺眼一样胡乱地,用手擦拭从嘴角流下来的可乐,眼光锐利的盯着我。我想我要是信太郎,恐伯也会做一样的事吧。为了保有雏子,为了把她夺回来,一定会做一样的事。即使了解这么做会有反效果,但为了喷涌而出的激情,不做点什么不行。
我回头看他。他用很可怕的认真眼神,目不转睛地瞪着我。
“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沉默着。窗外不知哪儿有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他静静地摇着头。“这里不行,我们到qiáng罗去。”
“要跟我说什么?”
信太郎不说话,我继续看着他。屋里静悄悄的。放在沙发上的手表,夹在被袭的靠垫中滴滴答答地响着。
我问:“是听了会害怕的事吗?”
信太郎还是不发一语,我想那就是他的回答吧。
信太郎拿起了好不容易投坏掉的电话筒,打给旅馆订房间。他没有翻电话簿也没有看记电话的本子,单凭记忆就打了电话。那是因为他早就计划和我到那里呢?还是单纯地记起早就印在他脑里的电话号码呢?
雏子没有走出来。我和信太郎一起出了玄关,走过安静无声的走廊上了电梯。我站在信太郎身后,发现他的耳边有血迹。已gān掉了成了红红黑黑的凝固状,好像是被玻璃割到的。
悲伤突然涌上心头。我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把脸压上他的背,禁不住呜咽起来。
渡边淳一-->异恋-->22
22
出了公寓的停车场,上了东名高速公路,在到“御殿场”下了jiāo流道的这一段时间,我和信太郎几乎都没开口。
那是个寒冷的夜晚。一部车超过信太郎,后面的红色照后灯留着长长的尾巴,在寒冷的黑暗中濒渐消失。
信太郎车子开得凶得可怕。好像是猛踩油门要追过前面的车。接下来又回到车道,然后就在我松一口气时,他又开始加速想超车。就是这么惊险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