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收拾完屋于抽着烟的时候,电话响了。我心脏噗通噗通地跳。我想或许是雏子打来的,又想,不,可能只是普遍的电话。又转而一想,不能说一定不是雏子呀。
在期待与不安中,电话铃或许会中断,我决定拿起电话筒。
是雏子。她用很艰涩的,好像在应付外人有点不自然的语气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小信在吗?”
“他刚刚出门。”我说,“雏子,你在哪?”
“轻井泽呀。”
“在别墅吧?”
“是呀。”
“昨天打电话到那去,没有人接。”
雏子没有回话。“小信有没有说几点回来?”
“不知道,我没问。”
很短暂的沉默。“小布,你昨天就在那吗?”
“嗯。”
“要是你想一直待下去,就待着没有关系。”
“什么意思呢?”
“我呀,我不想再回到小信身边了。”
我一不出声,雏子就说:“对不起,我忍不住感到苦痛。”她吸了吸鼻子说,“已没办法了。”
“可不可以见你最后一面?”我问。有一点想哭但是没有泪,我感到站着的两脚穿过了地板往一楼掉下去,而就这么掉进无底的深渊。
我握紧听筒说:“我想见你。好不好?”
“你这么说就奇怪了,从今以后,我还是会常常见到小布呀。”
“我想去见你。”我说,“就是现在。”
“现在?”
“为什么?你说你要来这儿?”
“不可以吗?”
“嗯。不是不能,但是到底?”
“我这就过去。”我打断雏子,“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
“电话不好说。”
“奇怪了,是什么话?”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说,“大久保也在那吧?”
“在。所以呢?”
“我要说的话也想让他知道。”
“这样吗?”雏子说。继续着犹豫不决的沉默,然后终于说:“好吧,那么我等你。这里可是冷得不得了哟,多穿点衣服。”
我没应话就挂了。我后来回想时觉得不可恩议的是,我一挂了电话后,我对雏子的事、信太郎的事、还有自己的处境、接下来到轻井泽要说什么话……等等全部忘了。实在够愚蠢的。那时在我脑中的第一大事,就是自己身上带的现金够不够到轻井泽去。
要是不够的话得马上到哪儿借钱才行。但是又没有可以借钱的好朋友。我一面想着怎么办,一面看着钱包。
去的钱是有,但是不知够不够回来。可是很奇怪的,我似乎根本不在意,只要能到轻井绎就好。我很快地跑到信太郎的书房,从书架上取出时刻表查班次,然后不慌不忙地出门。坐上中午那一班从上野开的特快车的话,傍晚就可以到达轻井泽。
我进了浴室。对着镜子擦口红,用信太郎的梳子梳头。关了暖气,确认窗户都关好以后,我穿上短外套,走出玄关上了锁,然后到一楼把钥匙托放在管理员那。
这期间我的心情都没有任何的动摇。要是说有什么与往常不一样的地方的话,可能就是我不管走在哪里、做什么样的动作都没有真实感。除了这一点以外,我想,我可以说是相当地平静。
渡边淳一-->异恋-->24
24
那天一整天全国的电视台都以现场方式播出抢救人质的作战新闻,瞬间最高收视率高达近百分之九十,是电视开播以来前所未有的状况。
在我记忆中,我离开片濑夫妇目黑的家到上野车站这一段路上,也有看到电视转播。是在哪里看到的呢?或许是在到车站途中的路上,瞄到在电器行前排列的一排电视萤幕吧。又好像不是电器行,是一家什么样的店呢?
不管如何,我知道在轻井泽正在发生大骚动的时候,是在出发到上野之前。我记得在车站的剪票口站着警察检查来往乘客。我也想起来车上的乘客热烈讨论浅间山庄事件,还记得有一位像是学生的年轻人,手拿着早报,眉头深锁地读着有关这件大事。他的侧面有点像唐木。
但是在列车抵达轻井泽车站的时候,看到车站内一大批媒体以及警方人员时,还有在看到一大群人兴奋地在候车室里放着的大型电视机前盯着萤幕时,甚至一群滑雪完的年轻人越过人群飞进候车室想看电视的时候,我都一点感觉也没有。我脑中想的是发表。编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手稿批判了资产,真是冷,要是车站的计程车都因为这件事而停驶,我到不了别墅怎么办呢?
但是出了车站到计程车上车的地方,好不容易看到停着—台空的计程车。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我进了车跟司机说要到古宿去。
四处可以看到变脏的冻结的积雪。那是下午三点半,太阳已开始下山。远处的山峰可以看到一轮橘色的夕阳。
在往古宿去的公路上,司机一面开车一面聊着浅间山庄的事。“中午开始下雪,现在是停了,但是接下来气温可是会越来越低哟。在这种天气还那样地,把犯人冻死也就算了戴德西汉今文礼学“大戴学”的开创者。字延君。梁,但是应该要多替人质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呀。这么冷不该还故意对恃着对不对?”司机说着说着越过照后镜想等我点头称是。
我小声的说“就是呀”,然后他又看着照后镜闭上了嘴。我想起来早上除了喝了些咖啡,还有在上野车站喝了牛奶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吃。所以自己看起来一定很疲惫。
从公路转到石子路的时候,四周突然变成一片雪白的景色。夏天种着大片玉米的田地好像被白色的奶油覆盖着,而周围的树林则是光秃秃的,细细的枝gān在透明的天空伸展着。
被雪铺着的路面因为小石头和泥土的结块而显得坑坑dòngdòng,所以车子走起来激烈摇晃。有好几次连我都清楚地感到在打滑,司机马上换档减速慢行。
在弯弯曲曲的小径那一头出现了片濒夫妇的别墅时,司机一个人喃喃自语地说:“啊!是这儿呀。以前我来过一次,不过是晚上。载一位女客。对、对,是去年夏天。在那之前,我不知道这么里面的地方还有别墅。”
“是吗?”我说。
gān枯的树木围着的别墅后面停了一台车子。那不是大久保在工作时使用的营业用的四轮车,是普通的白色车子。从车牌号码上面可以看出是租来的车。
我付了钱下了车,直接往玄关走。在结冰的地面上得踮着脚尖走,不然会滑倒摔跤。太阳已没有了踪迹,夕阳的西边的天空可以看到枯树的影子。
我站在别墅的玄关前按了门铃,铃声响彻整栋建筑物。
在附近的林梢有鸟鸣,展翅而飞,那悲凉的叫声拖着长长的尾巴,残留在冻结着的空气中。没有人出来应门。我数了十下然后又再按了一次门铃。屋里好像有人声,听到脚步声往玄关走来。然后终于听到门链被下下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