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支香烟。衿子审视着他,又说:“你脸色很难看,有些苍白。”
风野对着挂在墙上的镜子一照,果然面色苍白。
“又发烧了吧,来试试表。”
衿子一边擦着刚洗完澡还cháo湿的头发,一边从chuáng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体温计。
“你还是没全好呀!”
风野老老实实地把体温计夹在腋下。
“给你做点热乎东西吃吧?”
“不用了。”
量一分钟就可以了,但风野过了二三分钟才取出来。红色的水银柱停在三十七度六的位置上。
“瞧,我没说错吧。还不快躺下。”
袊子担心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媚。
风野再次躺下,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又发烧了呢?
烧刚退就出门,甚至做爱,再次发烧也就不足为怪了。即使如此,还是不中用了。年轻时病一好,怎么折腾也不会反复,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用试温度计,风野也感觉到又发烧了,对自己这副样子,十分懊丧。
看来,今天晚上回家没指望了。一天半天的还好说,要是就这么病着起不了chuáng,又如何是好。
对袊子吃饭时说的那些话,风野本来一笑置之。可看情形,说不定会像他的叔父一样在袊子这里养病了。
风野正昏昏沉沉地闭着眼,袊子在枕边说话:
“这是感冒药,疗效特别好,吃两片就没事了。”
袊子掌心里放着两片红色药片。
“快点!”
风野接过药放入口中,喝了口水咽下去。
“哟,有点烫啊。”
袊子把手放在风野额头上惊叫了一声。
“我给你冰一下吧。”
“没关系的。”
“我看,你明天最好睡一整天。”
“可是,明天有事,必须出去。”
“不行。有什么要联系的事我替你办。”
“你不上班了?”
“请假。照顾你这点病,我没问题。”
袊子给风野掖好被角。在一种被囚禁在女人房间里的错觉中,风野睡着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凤野从梦中醒来。天还没亮,拎子像往常一样呼吸均匀地在自己身边睡着。一看枕边的座钟,是五点半。
这一阵子,早上醒来时,风野总是有某种孤寂感。这种感觉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近乎于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被遗弃的寂寥感觉。
或许,这感觉与做的梦不无关系。
每次醒来时,梦的内容都变得很模糊,刚才的梦也大部分回忆不起来了。但是,其中的一个情节却历历在目。风野回家后,孩子们都不正眼相看,问话也不答,只是看电视,不可思议的是,在水户的亲弟弟和死去的叔父也在场。
风野刚要说话,大家都说有急事,走了。还看见妻子的笑脸。地点像是水户的老家,又像是和袊子去京都旅行时住的旅馆。风野问:“为什么你们都走了?”妻子回答说:“你感冒了,必须留下。”
情节似乎连贯,又似乎支离破碎。只有众人无言离去的凄楚留在记忆中。
“这个梦不太好……”
风野小声嘟囔着,意识到做这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也确实有过这种感觉,一觉醒来,自己沉浸在被众人抛弃、不然一身的孤独感之中。那时,自己对自己说不过是个梦而已。
风野不畏惧孤独。死是迟早的事,到时谁都是独身一人。因此,并不曾放在心上。而刚才的梦却恍若现实。
“真不吉利……”
风野小声叹了口气,悄悄地往袊子身边靠了靠。
风野想,家里人走了,还有袊子在。袊子仍然侧着白皙的脸沉睡。
风野又仰身躺着,看着天色未明时分的窗玻璃,继续回忆梦境。
但是,梦比刚才更模糊了。再也追忆不起来了。风野觉得时间尚早,想接着睡,但是头脑却意外地清醒。
烧好像已完全退了。
现在起来开始工作已不成问题,但是屋内很凉,又不想起来。
睡不着,只是闭眼躺着。这时,风野听见邮件箱里有插报纸的声音。与此同时,风野一下想到曾经扔到门口的海豹玩偶。
今天还会有吗?风野再也躺不住了。另外,也想看看报。
风野略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门口。先抽出报纸,然后打开了门。
黎明时分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光线有些暗,但是已看清走廊的另一端。仔细向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
“太好了……”
风野放下了悬着的心,关上门。拿着报纸回到卧室。
风野又钻进被子里,打开了chuáng头灯。袊子皱了下眉头,翻了个身背对着灯光。
风野没看几眼,就觉得眼皮发沉,于是关了灯。又睡了。
这次再睁眼时,好像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从眼帘缝隙透出的阳光已十分明亮,袊子已不在身边。风野侧耳听了一下,水槽那边有菜刀切东西的声响。
“哎……”
风野在被窝里喊了一声,袊子大概是正做着饭,没听到。又喊了一声,袊子拉开了拉门探头问道:“什么事?”
“几点了?”
“九点了。”
“那你该上班了。”
“今天没关系,我请假。”
“为什么?”
“哎?你还没好呀!正给你熬粥呢。”
“我没问题了。”
风野刚要起来,被袊子伸手按住。
“不行,那有体温计,夹上!”
枕边的一个小盒子上放着药和体温计。风野没办法。只好夹上体温计躺下。
早上拿报的时候觉得烧已退了,却不想起chuáng。
如果工作忙的话,早已经起来了。可是,又一下睡到现在。看来,身体还尚未复原。
几分钟后,取出体温表一看,三十七度一。这时,袊子过来问道:“怎么样?”
“刚过三十六度,没问题了。”
“不行,早上就这么高。今天你就老老实实地躺一天吧。”
“我都睡腻了。”
“那,穿上这个。”
袊子从衣柜里拿出件厚睡衣。风野穿上后,去洗漱间洗脸。
“这就开饭了。”
“我刚起来,不想吃,来杯咖啡吧。”
风野起来后,还是有些乏力、咳嗽。
“今天静养一天,病就好了。”
“我可不敢那么悠闲。今天还约了《东亚周刊》的编辑,还有以前公司的同事在工作间见面呢。”
“你就说感冒去不了,打个电话就行了。我替你打。”
“那不行。”风野话音刚落,袊子闻之色变,转身背向风野。
“是啊,我当然不行了。”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你想说,要是你太太就没关系吧?反正,我是你见不得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