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光呆住了。秉宽惊诧地自语道:"她不叫七老爷出来?!"
王喜光使劲琢磨着:"李香秀?"
便宜坊烤鸭店。
便宜坊的招牌高悬在大门上,街上人来人往。街对面站着王喜光,焦灼地望着便宜坊门口。门口停着huáng包车,郑老屁上上下下地在掸车上的土。
香秀走出上了车。
跟出来的伙计将食盒放在香秀脚下,郑老屁扶起车把,刚走两步,王喜光跑到车前叫着:"慢走慢走,等等!香秀,大姑娘!跟您说两句话。"
香秀见是王喜光,脸一沉:"七老爷都下了大狱了,官司你打赢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郑老屁,走啊!"郑老屁使劲拉起车就走,王喜光在后紧追道:"话别这么说,我认输!七老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香秀,这事儿快了结了吧!"
香秀:"不早就了结了吗?!"
王喜光:"香秀哟--我上上下下都疏通好了,只要七老爷拿出点儿钱来,槐花儿家这边一撤诉,一了百了!"
香秀:"你都疏通好了?"
王喜光:"没错儿!"
香秀:"你跟谁疏通好了?你这话去蒙那穿开裆裤的小孩子去吧!八成是你上上下下求了人,许了愿,官司打赢了拿不出钱给人家,你收不了场了,又跑这边儿讹钱来了是不是?"
王喜光已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被香秀问得大窘,不知说什么好了:"你瞧,你说的……嘿--你真想得出来……就透着你jīng啊!……我还有什么说的?……我什么也甭说了!妈哟,跑死我!"
香秀:"你在杨九红那儿办不成,又找我来了是不是?!"
王喜光上气不接下气地:"我说,……我说……我说香秀,人活得忒明白了没什么好处……何必非把话说得那么白……我是为七老爷……好!"
香秀:"你要真为七老爷好,咱们这样……"
王喜光升起一线希望:"您说……"王喜光突然用力拽住车后的篷架子,大叫:"郑老屁!你想把我累死!……我跟……跟得上吗?"
郑老屁回头骂道:"呸!累死你老丫挺养的!"
香秀:"你叫那些报社的人,原来在报纸上怎么骂的七老爷,再登一回报,把七老爷的名声补回来。是杨九红bī死的槐花,你们骂七老爷gān什么?槐花妈这会儿还是七老爷养着!懂不懂?!"
王喜光不住点头:"懂!懂!"
香秀:"事儿办成了咱们好说!老屁,快走!"车飞快走去。
王喜光大汗淋漓,喘着粗气蹲到地上,任凭行人、车辆从他身边过,咬牙切齿地:"行!……香秀!……有你的!我先叫你得意一时!
等我……等我把钱拿到手!……咱们再说!"
过了没两天,北平各报"社会新闻"栏里尽是关于白景琦的报道了,大字标题都是《白景琦代人受过,杨九红罪责难逃!》、《槐花自杀真相!》、《大宅门悲剧之酿成:最毒不过妇人心!》、《大仁大义,白景琦抚恤孤寡老人!》……
监狱。
跨院里。两个岗兵在石桌上下棋,香秀把一盘莱和一壶酒端来放到棋盘上,岗兵忙抬头道谢:"谢谢大姑娘!"香秀向屋内走去,隔院不时传来犯人受刑的惨叫声。
跨院屋内,铺天盖地的书,摆得到处都是,连地上都是一本本打开的书。票琦蹲在地下挪动着翻书,聚jīng会神地看着,全不管炕上小桌摆满了酒菜。
香秀走进屋:"还看,快吃饭!"
景琦看着书说:"你今儿把我刚写的两张秘方带回去,和那些秘方放到一块儿。"
香秀走到炕前,回过头:"知道了!我最烦你这样儿了,人家忙活半天把饭都摆上了,你非等凉了才吃,就跟不知情儿似的!"
景琦忙站起:"得得,吃饭!知情儿不成吗?"景琦走到炕前,往里推了推书坐下。香秀把已烫好的"绍兴huáng"倒在茶盅里。
景琦:"你也喝点儿!"香秀没出声,给自己的茶盅儿满上酒。
景琦:"你打算怎么打发王喜光?"
香秀:"给他个不认账!"
景琦拿起菜盅喝了一口:"好!逗逗这个狗日的!其实,我压根儿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做一件事儿大伙儿都高兴,可我不高兴,我宁可不做!"
香秀也喝了一口:"对,凭什么叫他们高兴!"
景琦:"大伙儿都不高兴,就我一人儿高兴,这事儿我非做不可!"
香秀:"他们不高兴活该,管得着他们么!"
景琦:"为了别人说我句好,违着心gān我不愿gān的事儿,我多余活着!"
香秀:"我就要气气王喜光!"
景琦:"把我骂成王八蛋,你们照吃窝窝头,我照吃我的燕翅席!"
香秀:"我们家的窝窝头你也没少吃!"
景琦:"我吃窝窝头,那是太爷我高兴。"
跨院里。站岗的兵推开了门,白景泗走了进来。正在喝酒下棋的岗兵和瘦条儿兵忙站了起来:"白厅长!"
景泗走到桌前:"喝上了!"
岗兵:"我们沾七老爷的光!"
景泗:"他gān吗呢?"
岗兵:"吃饭呢!"景泗往小屋走。
在屋里正吃饭的景琦听出是景泗来了,忙叫道:"四哥来了吧!"
"老七,来看看你!"景泗应着推门进了屋。景琦、香秀忙站起:"四哥来了!""四老爷!"
景泗站在门口看着满屋满地的书,十分惊讶:"gān什么呢这是,摆书摊儿呐?"
景琦:"看点儿书。"
香秀:"四老爷过来坐吧!"
景泗走到炕前看桌上的酒菜:"啮,你在大狱里比我过得还滋润。"
景琦笑着:"还不是四哥照应,来,喝一杯!"
景汹:"喝一杯!咱哥儿俩有日子没在一块儿喝了。跑这儿喝来了!"
香秀忙又拿了一个茶盅给景泗倒酒。
景泗看了一眼香秀:"你也跟着住大狱,委屈你了,一块儿吃吧!"
香秀忙闪到一边儿:"您吃吧,我伺候您!"
景泗:"老七,这些日子报纸上忽然转了向,你看报了吗?"
"看了,你问她!"景琦指了指香秀。
景泗疑惑地扭头看香秀:"怎么回事儿?"
香秀笑着:"没什么,他们理亏呗!"
景泗疑问地:"使了什么手脚了,给钱了吧?"
景琦:"一个大子儿也没给厂景汹:"那就邪了!王喜光也不闹了,那边儿也撤了诉,肖律师也纳闷儿!"
香秀:"以后您就知道了,这不挺好吗!"
景泗摇了一下头:"跟我打哑谜?老七,你可以出去了,回去少出头露面,再避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