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_郭宝昌【完结】(21)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宝昌

  秉宽突然用拳头狠狠打自己的脑袋,两手轮流着打个不停,白文氏忙拉住他:"gān什么,gān什么?有话好说嘛,景琦呢?"

  秉宽哭咧咧地:"我该死!我把景琦少爷丢了,我该死!"边说边又打自己的头。

  白文氏使劲将他拉起来:"怎么会把他丢了?"

  秉宽:"我去给少爷买刀,少爷在那儿吃扒糕,一转眼的工夫就没影儿了。"

  白文氏疑惑地:"左不在集上转,还能跑哪儿去?"

  秉宽:"卖扒糕的说,看见他跟一个人看摔跤去了,我在集上找,一直到散了集一个人儿没有了我才回来。"

  "那是让人拐跑了?家里事儿够糟心的了,这不添乱么?先别告诉老爷子。"白文氏说罢茫然地望着街道,"看摔跤去了?这个人是谁呀?!"

  第五章

  白宅二房院。夜。

  颖轩一人站在北屋台阶上,背着手仰望夜空,呆呆地一动不动。满天星斗,月儿弯弯。

  跪在炕上铺被的白文氏凑到窗前,向外看了看:"你想在院儿里站一宿是怎么的?"

  颖轩没有理睬。白文氏下了炕,来到门口,拍了一下颖轩的肩:"别发楞了啊,睡觉。"颖轩似乎没听见。

  "我已经叫底下人明儿一早都出去找,谁找着了有重赏。"颖轩仍不动。

  "祖宗!别这么傻不傻痴不痴的,你这个样儿,弄得我心里直毛咕,别再急出个好歹来,快进屋。"白文氏把颖轩qiáng拉进屋里。

  颖轩坐到炕沿儿上,白文氏忙给装烟袋点火。

  颖轩:"咱们这是得罪谁了?这孩子就这么丢了?"

  白文氏:"要说得罪,就是詹王府和关家,可他们还不至于下作到这个地步。"

  "那还有谁?"

  "我也想不出来了,这孩子丢得真邪性。就出在那个带他看摔跤的人身上。"

  "会不会是碰上拍花子的了?"

  "那可就难往回找了!"

  "别看这孩子淘,在眼面前儿老嫌他乱。这一不在眼前儿,心里跟掏空了似的……"颖轩抽抽搭搭地掉了眼泪。

  "你别招我啊!……哭管什么用……遇见事就知道……"白文氏也抽抽搐搭地哭了。两人一动不动,各哭各的。

  北屋的灯光映在窗户上,院子里一片宁静。

  白宅大门道。清晨。

  门道里光线很暗,大门紧闭,从门房出来下闩开门的秉宽,见颖宇架着鸟笼子走来,问候道:"三爷早,遛鸟您呐!"

  颖宇:"哎,这两天这只画眉有点儿打蔫儿。"

  秉宽低头发现一个帖子扔在地上,伸手拣起,对刚走出门的颖宇道:"三爷看看写给谁的?"

  颖宇接过一看大惊失色:"得咧!我也甭遛鸟儿了。"

  白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萌堂刚刚起chuáng,披着衣服连忙打开了帖子,颖宇站在一旁:"您瞧,也没抬头也没落款儿。"

  只见那帖子上写道:"初八卯时,携银一万两到南窑台赎白景琦。"

  白萌堂大惊抬头:"景琦怎么了?"

  颖宇:"昨儿逛庙会丢了,这不是叫人绑了票儿了么?!"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怕您着急没敢说。"

  "赶紧筹银子,把人都叫到东账房去。"

  白宅东账房。

  白殷氏、雅萍、颖宇、白方氏、颖轩、白文氏、胡总管有站有坐围了一圈儿。

  白萌堂:"这笔银子不能从公中出,我拿一半儿,剩下的大伙儿凑。"

  白文氏:"我不能叫大伙儿出银子,还是我自己想法子吧。我老觉着这绑票儿的不是冲着银子来的,他是趁咱们之危,给咱们点儿颜色看看,就算把银子送去,孩子也未必领得回来。"

  白萌堂:"可这一步不能不做,能绑票儿就能撕票儿,万一出了事儿,孩子就完了!"

  白文氏突然捂着脸哭起来:"可真是祸不单行啊……"

  白殷氏将二百两银票放到桌上,雅萍将一包碎银子也放到桌上。

  "行了吧,姑奶奶……"颖宇见雅萍的碎银讥讽道,"您这点儿银子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呢,起什么哄啊。"

  白萌堂不悦道:"你拿多少?"

  颖宇满脸愁苦:"这您知道,咱家里最穷的就是我们三房。"

  白萌堂:"明儿我把你们家景武绑了票儿,看你拿得出拿不出银子。"

  颖宇却道:"那我也拿不出,可我也不拿这点碎银子来蒙事。"

  说得雅萍低下了头。

  白萌堂瞪着领字:"银子虽少是雅萍的一片心,这是她每月省下的份例银。

  你穷?你小子黑了多少银子别当我不知道!"。

  "这是谁说的?这是谁说的?"颖宇目光立即转向了白文氏,"二奶奶,你不是说没告状么?跟我玩儿yīn的是不是?"

  白文氏抬起泪眼惊讶地望着。

  白萌堂猛一拍桌子:"你少在这儿攀扯好人,你那点小心眼儿,还想瞒过我?!"

  颖宇低下头不说话了。

  颖轩赌气地大叫:"别再闹事儿了行不行,这孩子我不要了。"

  白文氏也急了:"你说得轻巧。孩子找不回来,我就不活了!"

  颖宇:"怎么冲着我来了,好像我是绑票儿的。"

  "这不是赌气的事儿,我看,你们谁我也指望不上!"白萌堂感慨地说罢,慢慢走出了屋子,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站着坐着,沉默着。

  白宅祖先堂。早晨。

  祖先堂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白氏祖先遗像安置在高台上。那个背着药箱,手拿串铃的先祖,似乎带着嘲弄的微笑。香案上摆着一溜打开的装元宝的匣子。

  白萌堂双手将香插在炉内。他站在中央,身后两排站着全家老小。白萌堂跪下,后面的人全跟着跪下。白萌堂磕头,全体跟着磕头。白萌堂伏地久久才抬起了头,眼望祖先像:"列祖列宗在上,家门不幸,连遭横祸,儿子颖园入了大狱,孙子景琦又被绑了票儿……白萌堂一生谨遵祖训,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祖上有灵于冥冥中保佑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本拟今年重修祖坟,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今遭劫难,只有先动用修坟之资以教子孙,今特开堂祭祖,以晓渝全家老小,望列祖列宗体谅萌堂之苦衷,待渡过难关,再修坟茔。"

  白萌堂磕头。众随着磕头。

  一排木雕祖先像和画像上的祖先脸上似都浮着嘲弄的微笑。

  神机营院。

  拐子和流子两人架着景琦从廊上走来,景琦不时抬脚踢着拐子的腿。

  拐子:"嘿,这小子真刺儿头!"

  武贝勒从廊子另一面走来:"拉东屋里去!"

  二人将景琦架着,拐弯来到东屋门口,贵武走过来,看着孩子。景琦满脸倔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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