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宗布扭脸儿问:"二奶奶什么事儿?"
白文氏:"明儿药行会馆有堂会,想叫孩子们玩儿两天,也请季先生去。"
孩子们高兴地欢呼,哄哄乱叫,只有景琦在低头写小楷。
季宗布:"那就玩儿两天。我就不去了,我这人不喜欢热闹。"
白宅二房院北屋东里间。夜。
景琦在灯下认真写小楷。白文氏坐到旁边,景琦旁若无人地照样写字。
白文氏十分欣赏地望着儿子,忍不住轻轻拉起景琦的左手看:"疼么?"
景琦用力抽回:"嗯!别捣乱!"
"睡吧!灯底下写字坏眼睛。"白文氏不以为忤,眼里仍是充满爱意。
景琦仍是不理不睬,认真写着。白文氏轻轻起身退了出去。
白毛二房北屋堂屋。
颖轩刚写完一幅大字,一边洗笔一边欣赏着。丫头换上了一碗茶刚要走,白文氏进来吩咐:"银花,去厨房叫他们给景侍弄点儿夜宵儿。"丫头答应而去。
颖轩:"看看我的宇,有长进!这就是文房四宝在被窝儿里借了人气的缘故!"
白文氏:"看不出来!你说这季先生也够狠的,当着我的面儿打孩子。你说吧,平常我打这孩子怎么使劲儿打都不解很,可瞧季先生打他,我心里就不好受!"
颖轩:"贱骨头!"
白文氏:"真是啊,贱骨头!"
颖轩:"孩子就跟小鸟儿似的,关笼子里它没jīng神,打开箱子它跑了,养鸟儿不容易,当鸟儿也不容易!"
白文氏:"这孩子长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样儿?"
颖轩:"爱什么样儿什么样儿,趁早甭操这份儿心……哎,正经事儿忘了,堂会戏的戏码儿定了吗?"
药行会馆大院。下午。
堂会唱得正热闹,台上正表演《挑滑车》。
院里坐满了人,中间桌旁,颖轩、魏大人正陪常公公,白文氏陪着董大兴、隆盛药栈的米掌柜、汇丰钱庄的蓝掌柜等人看戏,身后坐着抱着一岁玉婷的奶妈。
台上高宠边舞边念:"你看那面黑dòngdòng,定是那贼巢xué……"
景琦孤零零地站着,几乎站到了台边儿,仰着脸儿看得入了神。
"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gāngān净净!"台上高宠舞枪亮相。
台下好声四起。景琦跳脚高声叫好……忽然看戏的人相继回头看着进门的方向。白文氏不知出了什么事,也回头看。只见颖宇正领着教堂的容神父走进来,后面跟着扮成了男孩子的huángchūn。
白文氏大为惊讶。常公公和魏大人也吃了一惊。
颖宇将容神父让到了第二排的一个空桌旁坐下,huángchūn侍立于后。
原来桌旁坐着的两个老头儿忙欠身施礼。
颖轩回头低声对白文氏:"这是怎么了?老三怎么带了个洋人来?"
"谁知道,他没跟我说。"白文氏忙站起走过去。
常公公问颖轩:"二爷,贵府怎么还和洋人连连着?"
景琦:"我们家只有三爷入了洋教。"
常公公:"哼!留点儿神,洋人有什么好东西!"
颖轩:"是!是!"
白文氏走到桌前,容神父忙站起,颖字忙殷勤介绍:"德国神父容华史。这是我们二奶奶。"
"百草厅大名久仰,今天特来贺喜。"容神父回身示意,huángchūn忙捧上了一个盒子。
白文氏:"这可不敢当!"
容神父:"不成敬意。"
颖宇:"收下吧,收下吧。"
"谢谢,谢谢,您看戏!"白文氏向颖宇使个眼色,颖宇忙跟她走到一边。
白文氏:"你这算哪一出?怎么把洋人弄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颖宇:"那怕什么!人家可是诚心诚意来贺喜的。"
"你看,咱们也不懂他们洋人的规矩!"
"放心,有我呢。"
容神父拿出一个大吕宋烟盒,让身旁的人抽雪茄,人们慌忙摇手不敢抽。
容神父拿起一支,huángchūn忙擦燃火柴点烟。
各桌的人惊讶望着,议论:"什么玩艺儿?""没见过。"
"我听说过,叫'起灯儿',不用chuī一擦就着。"后桌的人也都站起来张望。
颖宇走回容神父桌前,也拿起一支雪茄,huángchūn点火,颖宇十分得意地抽起来。
容神父十分感兴趣地看看戏。
台上的演员正在开打。
后台。
景琦、景武、景陆等孩子们正大闹后台,有的拿枪、有的戴上髯口、有的耍着大锤,一片混乱。后台管事的进门,见状大惊:"哎哟,这儿怎么唱上《闹天宫》了?!小爷们,这不是毁我吗!别在这儿搅和,出去出去!"管事的轰了这个跑了那个。
景琦迅速拿了一堆戏衣和一只大锤偷偷溜出了屋。
管事的终于把孩子们都轰了出去,忙着收拾东西。
茅厕内外。
景琦正兴奋地脱了裤子换戏装,huángchūn匆匆跑进,见状噢地大叫一声掉头跑出。
景琦喊:"跑什么?来吧来吧,我这儿扮戏呐!"
huángchūn在外边儿要景琦出来,景琦却不在意:"嗨!你尿你的,我穿我的。"
huángchūn仍坚持要景琦先出来,景琦叨叨着赚"他"事儿多,提着裤子出来,huángchūn忙进厕所,才蹲下,景琦又探进个脑袋问:"你是刚才和那洋人一块儿来的吧?"
huángchūn吓得忙提起裤子站起来大叫:"你gān什么?"
景琦觉得好笑:"怎么撒尿还怕人看啊!"huángchūn不禁脱口而出:"你是男的!"景琦嘲笑地:"那你不是男的呀?"谁知huángchūn竟果断地:"我不是!"
景琦懵了,看着huángchūn发愣。
huángchūn又坚决地:"快出去。"景琦道:"好,我出去。"
到了外边,景琦仍感到奇异迷惑,又返身窥探,不禁笑道:"哟,蹲着撒尿,真是女的。"
huángchūn大叫:"讨厌--"
景琦又缩回身,忙穿好靴子,又穿上拖了地的裙子,边穿边道:"哼,还女扮男装,想唱《大英杰烈》吧?"
huángchūn走了出来:"没羞!看人家撒尿!"
景琦:"你真是女的?"
huángchūn摘下帽子:"你看呐!"
"你gān吗扮成男的呀?"
"你管呢!你是唱戏的?"
"不是,偷出来玩儿玩儿,那洋人是你什么人?"
"教父。"
"教父?他都教你什么?"
"唱诗,弹琴,煮咖啡。"
"煮什么?……咖啡,是什么?"
"就是茶,苦的,跟你们喝的药差不多。"
"那多难喝呀?"
"加糖呀!"
"什么时候叫我尝尝?"
"行,你来教堂找我吧!"景琦已扮好,一身戏装穿的不伦不类,做着各种动作:"十条口那个教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