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树似乎觉得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一位不孕的女人经过治疗,竟然一胎生下五个孩子的事。
“如果坚持去医院,是能治好的。”
“去过了。在去四谷的医院之前,已到其它医院看过两年之久,不过,再也不想去了!”
对于东子非常坦率的谈话,秀树无话可说。
东子接着说:
“男人大概是理解不到的,治疗是痛苦而需要耐性的,如果治病,工作就难以继续。每天须测基础体温,填入表内,睡眠好的时候和睡眠差的时候、加班到很晚以及出去旅行的时候,经常要随身携带体温计,一天也不能落。不过,这还算好的呢!”
说话时,她仿佛思绪万千,为调整心态,东子稍歇片刻,接着说:“要进行多次检查,一检查就要去医院。检查之后,领来荷尔蒙针剂或药物,然后再去检查。大概反复几百次了!”
“因此,还不行吗?”
“这种治疗并非轻而易举的事。”
“对此,你什么也没透露过。”
“即使说了也毫无办法吧。而且,我和您相时的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信心,所以……”
“那么,你曾去看过病的不只是四谷医院啦?”
“因为四谷的医院有直到八点的夜间门诊,所以去看过,但谈何容易呢?”
使她如此叫苦不迭的不孕症治疗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呢?谛视着孕妇神态一扫而光的东子,秀树又产生了新的好奇心,问道:“不孕症检查,都检查什么呢?……”
“我全部说给您听。”
东子豁出去似的,用力点点头说:
“最初进行全身检查,反复查血验尿,进而拍胸部X光片,进行甲状腺的检查等等。还进行妇科检查,检查子宫形状……”
对于身为男子的秀树来说,不少话带有刺激性,但对长期接受治疗的东子来说,大概早已司空见惯。
“为检查输卵管,向其中注入造影剂和空气,而后检查子宫内膜或宫颈管粘液。来例假时,进行细菌培养检查,以便确定有无结核菌等……”
“都是住院进行检查吗?”
“如输卵管检查需要两天时间,我住院。不过,即使再简单的检查,也会腹痛或头痛难忍而导致呕吐……”
的确,仅听上述检查内容,一向不愿去医院的秀树已想逃走。
“尽管这样,当时还坚持工作吗?”
“因为不能每次检查都休假。去医院的事未曾向他人讲过,我不愿因此让人同情。”瞬间,东子显示出倔qiáng的本色,“因不孕症去医院之类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说呀!”
“不过,那只是一种病罢了,所以……”
“尽管是病,如果说出去,无异是说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女人。”事实确如自尊心很qiáng的东子所想的一样。
“可是,即便不能生孩子,也不能说不是女人吧?”
“我也希望这样认为。但是,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不仅是你一个人!”
“首先,去医院请医生检查时,丈夫必须与我同去。据医生说,不孕症的三分之一的原因在男方,所以首先从检查丈夫的jīng液开始。”
再次涉及到非常具体的问题,秀树喝了口啤酒。说实在话,男人对此类事也颇感兴趣。
“那么,是和丈夫一起去医院……”
“初次检查时,丈夫的jīng子好像少一些,但再次检查时就没什么问题了。”
秀树遐想从未见过面、四十岁左右、在商社任职的东子丈夫的样子。
只听东子又说:
“结果,弄清楚了,原因在于我,那以后便开始了地狱般的生活。”
“地狱般的生活!”
“是啊!因为只要我能治好,就能有孩子。”
“为什么治不好呢?”
“病因好像是多种多样的,大体有以下几种,有时因卵巢有问题而不排卵,也有输送卵子的输卵管不行的情况,有时问题出在子宫本身,大概还有因身心病、jīng神紧张或心情焦躁等原因,不能怀孕的情况。”
“因jīng神紧张或心情焦躁也不能怀孕吗?”
“女人的身体是相当复杂的,所以,或工作中的紧张情绪积闷于心,或家庭中有操心事,或紧张加不满,好像都不能怀孕。”
“如此说来,女人出去上班并不好。”
“若从怀孕的角度出发,女人出去工作是不值得赞赏的。不过,如果仅这一种原因,辞掉工作就可以了,这还算万幸呢!”
“你的情况呢?”
“ 我的情况是仅卵巢正常,大概是患有子宫内膜症,从子宫到输卵管处好像也有问题。详细的,我也不十分清楚,本来仅存在于子宫内侧的内膜却涉及到子宫的其它部分或卵巢,有时还涉及到腹膜,因荷尔蒙的影响或变大、或发生出血,严重时子宫、卵巢和输卵管发生粘连,这些都是构成不孕症的原因。”
以前,在意大利式餐馆中相会时,东子诉说过很多具体的身体异变,令秀树难以理解,其内容说不定与这种病症有关。
秀树为故作若无其事,喝了一口啤酒,而后问道:“子宫内膜症是怎样得的呢?”
“非常明确的原因医生也说不清楚。据说,多由于年轻时例假不正常,过多的人好像仍属于体质问题。”
“治疗就那么困难吗?”
“这种病本来以欧州和美国居多,日本很少见,可近来日本也逐渐增多起来。”
“这属于一种文明病吗?”
“不太清楚,也许与饮食、与生活方式的变化有关。”
如果是伴随文明进步而产生的疾病,那么,不能不说是活跃在出版工作第一线的东子会沾染的病症。
“平时有什么症状吗?”
“因时而异,不过,主要是来例假时出血过多、头疼或呕吐等症状。”
秀树原来并不知道,东子是边忍受着疾病折磨边坚持工作的。
“但是,并不是说根本治不好吧?”
“可使用种种荷尔蒙药物,根据情况,也有施行手术的方法,具体到我似乎毫无效果。”
“去其它医院试过吗?”
“仅医院就换了三家,但是,无论去哪儿都一样。”
东子略显凄凉地一笑,抿了一口啤酒。
“您是清楚的,我曾想要孩子。”
秀树心想,东子因患不孕症而烦恼并去多所医院治疗的事实已十分清楚。即使如此,为什么要伪装怀孕,而且,偏偏在身为情人的自己面前如此表演呢?
此事无论如何必须问个明白。
“明明没有怀孕,却故意装作有身孕,也是不得已吧?”秀树以不伤害东子的口气试问着,“因为今天凑巧真相大白,还算万幸,如果我一直蒙在鼓里,你打算怎样收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