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树来到枕头旁边,将手伸入乱成一团的chuáng单下,仍然感到热乎乎的。枕头旁有一根长发。
虽然服用安眠药后出现昏睡,但东子似乎折腾了好一阵子。
那根长发是热烈欢爱的痕迹呢,还是服药后揪掉的?秀树将这不明来历的长发捡起,整好枕头,视线移到chuáng头柜上。
如果马上去医院,也许最好带上衣服和手包。
这样一想,秀树的手就触到了手包旁的信封。他并非有意识的,只因它显现在眼前,便顺手拿起来。
信已开封,从一部分信纸已露在外面的情况看,临睡前,东子好像看过信。
秀树下意识地看信封正面,上面写着东子丈夫的名字“吉原贵司先生”,见背面写着“小岛由加利”。
虽然觉得偷看他人信件不道德,但秀树的手不由自己地抽出信纸,目光随文字移动:贵司先生:
您若见到这封信,请立刻来医院见我。孩子已落生三天,能见到孩子的机会极少,而后一个人感到没着没落,寂寞空虚。昨晚痛哭了一场。
母亲非常惦记我,明天就要来东京。请您也见她一面,对她说我们最近可以完婚,让她也好放心。母亲大概可以逗留三天,其间请务必见她一面。
今日,我下奶了,受到护士的表扬。孩子当然很健康,眼睛和鼻子都非常像您。这之前,您说过,如果是男孩子就取名“贵彦”。不过,就这样定了吗?您说去香港出差时再认真考虑一下,不过,您是否又发现了更好的名字呢?
无论如何,请您尽快来看看孩子,我想让您更放心呀。如果读了这封信,请立刻赶来,我恭候光临。
二月二日
小岛由加利敬上
读信时,秀树觉得自己的脸紧绷起来。
究竟信是什么人写的呢?
秀树虽猜想不到,但显然是“由加利”女士写给东子丈夫的。
不过,其中记述了重大得无法想象的事实。
首先,所谓孩子已落生三天,是那位女士已经分娩的报告。将此事通知东子的丈夫,这表明东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生父。
究竟喜欢还是不喜欢尚不太清楚,但是,东子的丈夫在外已有私生子一事确定无疑。并且,东子的丈夫对此十分清楚,甚至事先已商量孩子的名字。
东子事先是否已知道这件事了呢?
如果一无所知,突然让她看到这封信,就不仅是大吃一惊,而且是完全有可能昏倒。
秀树再次确认信封。然而,在正面千真成万确地写着东子的家庭住址和她丈夫的姓名,邮票上盖着有日期和邮局名称的邮戳。
决不能认为这是恶作剧。为什么东子能将它拿到手呢?秀树百思不解地呆立着。
夜间值班经理查完房间,好像打算马上去医院,于是招呼说:“马上就可以了吧?”
秀树慌忙将手包压在信上,转过头去。
“我想只把贵重物品带走。”
“请便吧房间先这样原封不动地摆着,如果有需要的东西,以后可以来取。”
夜间值班经理说话时,秀树偷偷将信放入衣袋,仅拿着手包走向房门。
“如果可以的话,就乘我店的车去医院……”
“谢谢!”
秀树低头示谢。因读信的冲动,秀树头脑中一片混乱。
夜间值班经理来到大堂,在等候于正门的汽车前面与前台服务员说了几句话,然后自己坐上驾驶席,说了声:“请吧!”
秀树应邀坐到助手席上。之后汽车行驶于夜间的高楼大厦之间。
“如果是白天,饭店的医生可以立刻赶到,因为是夜里。”
夜间值班经理解释叫急救车的原因。
“类似事件常有吗?”
秀树一问,手把方向盘的夜间值班经理说:“作为女人,一个人住饭店……不过,发现得早,总算得救了。”
刚刚清晨五点半,距天亮还早呢,大概是地处市中心的原因,路上的汽车相当多。不过,路况还比较宽松,不到十分钟便抵达急救医院。
夜间值班经理好像对此很熟悉,从亮着“急诊入口”红灯处进去,穿过黑暗的走廊,来到护士中心。
尽管正值夜间,这里仍灯火通明,正看病历的护士立刻抬起头。
“我想是刚刚用急救车送到医院的吧,是女人……”
夜间值班经理一说,护士示意眼前的椅子,说道:“医生正在诊治,请在此稍候。”
依护士所说坐下来等候。这时,电话铃响起,病房的呼叫铃也响,护士忙跑来跑去。
就这样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年龄三十五岁左右、微微发胖的医生从病房走出来。
两人同时站起来,夜间值班经理首先递上名片:“因为是住我饭店的客人……”
医生点点头,瞟了秀树一眼。
“是我的熟人……”
秀树稍施一礼,医生手持病历说:
“服用了大量安眠药。”
“不要紧吧?”
秀树情不自禁地问道,医生手插在衣袋里说:“幸而发现得早,胃洗gān净了,所以,我觉得不必担心了。”
“那么,得救啦?”
“这一点不必过虑,但今天最好就这样好好地休息一天。”
听说已经得救,秀树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时,他又提出问题:“她服了多少安眠药?”
“哎呀,那可不清楚。”
“若要自杀的话得……”
“有这种担心吗?”
“不,不,并没有……”
“我觉得并不是没有吧?”
医生仅说了这些,将病历jiāo给护士便走了。
秀树仍旧向医生的背影低头施礼,护士过来引他们去病房。
好像是抢救病人专用病房,距护士中心仅隔两个门,是单间。
随护士走进病房,病chuáng位于中间偏左,chuáng边有一个chuáng头柜和一把圆椅。也许因为是夜间,关掉了天花板上的灯,只有桌上的台灯亮着,照亮chuáng四周。
“无论哪一位都可以,是否陪一下chuáng?”
听护士这样一说,秀树点点头。
“我想就让她这样睡会儿吧,点滴快完的时候,请与护士中心联系。”
的确,chuáng旁边有一个吊瓶,从那里输出的细管儿与东子手腕相连。
“您带替换的睡衣了吗?”
“没有……”
东子的睡衣可能洗胃时已弄脏,用急救车送到医院时裹着的是饭店的浴衣。
“另外,毛巾什么的呢?……”
“因很突然……”
“那么,现在先把医院的借给你们。我想她会这样踏实实地休息的,如果有事请按这个按钮。”
护士示意枕边按钮之后,离开了房间。
chuáng边只剩下秀树和夜间值班经理,秀树再次看着东子。
在台灯的微弱灯光下,东子仰面躺在chuáng上,紧闭双目。药也许还没太发挥作用,东子没有要动的样子,呼吸均匀、平静。“好像不要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