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万岁_黄晓阳【完结】(30)

2019-03-10  作者|标签:黄晓阳

  方子衿穿好鞋子,也不理她们,扯下毛巾,走到宿舍门口的自来水笼头前,洗着脸上的泪渍。吴丽敏走到水池边对她说,你别磨磨蹭蹭的了,快点吃饭吧。方子衿说我吃不下。吴丽敏说多少也得吃点呀,你犯得着吗?方子衿不说了,返回宿舍,将毛巾挂好,收拾了自己的书本,向外走去。今天的课全都是专业基础课,她不能落下的。独自走了一段时间,李淑芬追了上来。

  李淑芬说你真是的,怎么能不吃点东西?这样会坏了身体的。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她说了半天,方子衿突然冒出一句:淑芬姐,你和他几时候结婚?李淑芬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回神来,反问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听到啥事儿了?方子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个劲地说没事,只是好奇想问一问。李淑芬自然不肯信,反复问她。她不得不扯了一个谎,说她胡思乱想的,觉得他结婚以后,或许会有些改变。李淑芬自然不相信,还想问,但已经到了教室门口,人多了起来。

  晚上的政治学习,方子衿实在不太想去。她看到胡之彦那副模样,就觉得恶心。可是,她正要求进步,争取入团呢,如果政治学习不参加,入团的事儿肯定没戏了。她知道李淑芬一直想和她谈那个未了话题,她实在不想说。晚上吃了几口饭,一个人离开宿舍提前去了教室,找一个角落坐下来。

  政治学习开始,胡之彦站起来大声宣布,今天不学习马列理论了,开个民主生活会。至于这次民主生活会的内容,就是讨论今天早操时发生的一件事。方子衿同学私自离队,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行为,希望大家畅所欲言,踊跃讨论。

  班里有一部分同学是军队推荐来的,对民主生活会这种形式,十分熟悉。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正积极要求上进,jiāo了入党或者入团申请书。无论是入党还是入团,胡之彦手中均握有重要一票。这些人自然会猜度胡之彦,尽可能地按照他的意思发表自己的意见。

  胡之彦的话音刚落,立即有同学站起来说,我们是毛主席的大学生,是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革命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组织纪律性。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加qiáng纪律性,革命无不胜。我们共产党人的革命为什么能够成功?就在于我们的党、我们的军队、我们的人民,讲革命的纪律性。国民党为什么会失败?就因为他们无组织无纪律,下级不服从上级,战士不服从gān部。方子衿同学受到了几句批评就受不了,就私自离开队列,这是非常错误的,是典型的破坏纪律的行为,应该受到严肃批评。

  也有同学说,训练是打胜仗的保证。我们的革命军队,讲的是平常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们是革命的队伍,是革命的战士,每一个革命战士将训练当成是一场同反革命的战斗。方子衿同学训练不认真,不集中注意力,就是革命意志不坚定的表现。

  他们的话让方子衿吓了一大跳。天啦,这算是么事?明明是胡之彦给她穿小鞋,打击报复。她从同学的发言中看到了一个极其残酷的事实,胡之彦正试图掌握她的命运,以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力bī迫她,想令她就范。在这所神圣的大学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小人。尤其重要的是,这个小人竟然可以左右她的命运。今后,她将会面临怎样的险境?自己忍受那么大的打击和痛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被他欺负被他污rǔ的吗?越想越觉得委屈,她的眼泪不争气地再一次流了出来。

  她这一哭,那些批评他的人更加积极了。有人站起来批评她有娇小姐习气,哭是不肯虚心接受批评的表现,是和革命的同学闹对抗。

  方子衿一想,自己还真不能哭,革命战士流血不流泪,哭是软弱的表现。这可都是好大的罪名。何况,哭或者怕,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她想起了在土匪窝中的那段经历,如果余珊瑶老师像自己一样怕,像自己一样被吓昏过去,后果不堪设想。她不能软弱,她要像余老师一样,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想到这里,她猛地揩gān了眼泪,坐直了身子,咬着牙,虚心地听同学们对她的批评帮助。

  没料到,这样也不行。立即有同学批评她态度不端正,大家都是革命的战友、革命的同学,大家批评她是帮助她爱护她,为了她能更好地接革命的班。没想到,她却咬牙切齿,以仇恨对待同志式的批评教育。

  方子衿的心一横,豁出去了。大不了就被开除,自己还怕什么?趁着一名同学发言结束,她霍地站起来,大声问,我能不能说几句?

  胡之彦明显一愣,接着说可以可以,欢迎方子衿同学发言。所有的同学,全都鼓掌。

  她说我早操出错,确实是因为自己只注重业务学习,忽视了军事训练,在这方面没有刻苦。胡之彦同学以及其他同学对我的批评对我的教育是对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帮助我教育我爱护我,我虚心接受。后来,我哭着跑走了,是我不对,我无组织无纪律。在这里,我郑重向大家保证,从此之后,我会努力克服缺点,发扬优点。请大家看我的行动。不过,有些话,我也要说,不说我憋在心里难受。我有缺点有错误我承认,大家批评我帮助我是为了我好,我虚心接受。但我觉得,我的缺点和错误,是内部矛盾,是革命同志之间的矛盾而不是敌我矛盾。可是,胡之彦同学却说我不是革命战士,是资产阶级小姐。这是对阶级姐妹的爱护吗?这是处理内部矛盾的态度和方法吗?还有,我们是革命者,是先锋队,是革命的先锋是文明的先锋。可是,胡之彦同学却满口脏话。说他娘的就是革命,不说就不是革命?说他娘的是文明吗?他娘是谁?是阶级敌人,是我们革命的对象?如果不是,我们为什么要刻骨仇恨,咬牙切齿,要一千遍一万遍地骂?

  胡之彦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不想和方子衿彻底翻脸,因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奶奶的,还真他亮的是这个结巴理。好,方子衿同学的批评是正确的,我他亮的一千个接受一万个虚心。今天的民主生活会就他亮的开到这里。结巴散会。

  李淑芬跨进门,将一封信放在方子衿的面前。

  李淑芬自己是没有信收的,她是个孤儿。她就是想收到亲人的信,那也只可能是来自yīn曹地府。可是,她就是喜欢跑到收发室去,将每一封信作一番登记,然后将这些信带回班里。

  方子衿那时正在写一首歌颂抗美援朝的诗。李淑芬将信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懒得去动。

  “啥人呀,信写得这么勤。一个星期一封呢。”她对打探同学的隐私,永远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

  “一个朋友。”方子衿不太情愿地说。

  “朋友?朋友咋给你写这么多信?咋就没朋友给我写?是未婚夫吧?”

  方子衿想,如果否认,她肯定会纠缠不休。何况承认了也不是坏事,至少可以通过她将这一信息传递给胡之彦,使他死了那条心。“算是吧!”她随便地答应了一句。

  李淑芬听说是未婚夫,顿时来劲了。一再打听,要弄清楚她的未婚夫是个什么人。方子衿心里烦,搪塞说是以前的一个同事。李淑芬自然不甘心,正要继续问,转头看到门外胡之彦向这边走过来。她心中一喜,立即就向门外迎过去。方子衿因此听到李淑芬那有些沙哑的大嗓门在说胡之彦同学你找我有事吗?方子衿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大声,好像想让全世界都听到似的。可胡之彦显然不是来找她的,他不知对她说了句什么,李淑芬愣了好一刻,然后才说那好,我去帮你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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