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次代表大会所采取的新路线,朱德和我是完全同意的。从那时起,党的领导人和农村地区苏维埃运动的领导人之间的分歧消除了,党恢复了一致。
六人的决议总结了一九二五年到二七年的革命和南昌起义、广州起义、秋收起义的经验。它的结论是赞成把重点放在土地运动上。大约在这时候,红军开始在中国其他地方出现。一九二七年冬天,湖北西部和东部发生了bào动,为建立新苏区打下了基础。在西面的贺龙和在东面的徐海东,开始建立自己的工农军队。徐海东活动的区域成了鄂豫皖苏区的核心,后来徐向前和张国焘去了那里。一九二七年冬天,方志敏和邵式平在邻接福建的江西东北部边界,也开展了一个运动,后来发展成为qiáng大的苏维埃根据地。广州起义失败以后,彭湃率领一部分忠心耿耿的部队到海陆丰去,那里成立了一个苏维埃,由于它执行盲动主义的政策,很快就被摧毁。它的一部分军队在古大存指挥下从那个地区突围,同朱德和我取得了联系,后来成为红军第十一军的核心。
一九二八年chūn天,由李文林、李韶九领导的游击队,开始在江西的兴国、东固活跃起来。这个运动以吉安一带为根据地,这些游击队后来成为第三军的核心,而这个地区本身则成为中央苏维埃政府的根据地。在福建西部,张鼎丞、邓子恢和后来变成社会民主党人的傅柏翠,建立了苏维埃。
在井冈山‘反冒险主义斗争’时期,第一军打败了白军两次攻占井冈山的企图。对于我们正在建立的那种机动部队说来,井冈山证明是绝好的根据地。它有很好的天然屏障,种的农作物足够供给一支小小的军队。它方圆有五百里,纵横约八十里。本地人有另外的名称,叫它大小五井;真正的井冈山是附近的一座早已荒废的山。五井这个名称是从山麓五口大井得来的,即大、小、上、下、中五井,山上的五个村就是以这五口井相称。
我们的队伍在井冈山会师以后,进行了改编,著名的红军第四军创立了,朱德任军长,我任党代表。一九二八年冬天,何键的部队发生起义和哗变以后,井冈山来了更多的军队,这样就产生了红军第五军。彭德怀任军长。除了彭德怀以外,还有长征途中在贵州遵义牺牲的邓萍;一九三一年在江西牺牲的huáng公略;和滕代远。
来了这么多军队,山上的条件变得很差了。部队没有冬衣,粮食奇缺。我们有好几个月几乎只靠吃南瓜过活,战士们喊出他们自己的口号:‘打倒资本主义吃南瓜!’——在他们看来资本主义就是地主和地主的南瓜。朱德留下彭德怀守井冈山,自己突破了白军的封锁,一九二九年一月,我们的第一次守山就此结束。
第四军这时迅速而顺利地展开了打通江西南部的战斗。我们在东固建立了苏维埃,和当地的红军部队会合。我们接着分兵挺进永定、上杭和龙岩,在这几县成立了苏维埃。红军来到以前就存在于这些地区的战斗的群众运动,保证了我们的胜利,帮助我们能够在稳定的基础上,非常迅速地巩固苏维埃政权。通过群众性的土地运动和游击队活动,红军的影响扩大到了其他几个县,但是共产党人到后来才在那里充分掌握权力。
红军在物质上和政治上的情况都有了改进,但是还存在着许多不良倾向。例如‘游击主义’就是一种弱点,反映在缺乏纪律,极端民主化和组织涣散上面。另一种需要克服的倾向,是‘流寇思想’——不愿意安心做建立政权的艰苦工作,喜欢流动、变换环境,喜欢新奇的经历和事件。还有军阀主义残余,个别指挥员nüè待甚至殴打战士,凭个人好恶,对人有所歧视或者偏爱。
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在闽西古田召开红四军第九次党代表大会以后,许多这样的弱点都被克服了。大会讨论了改进的办法,消除了许多的误解,通过了新的计划,这就为在红军中提高思想领导奠定了基础。在这以前,上面所说那些倾向是十分严重的,而且被党内和军事领导内的一个托洛茨基派别利用了来削弱运动的力量。这时开展了猛烈的斗争来反对他们,有些人被撤销了党内职务和军队指挥职务。刘恩康——一个军长,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据揭发,他们yīn谋在对敌作战时使红军陷入困境而消灭红军。几次作战失败后,他们的计划就bào露得非常明显了。他们恶毒地攻击我们的纲领,反对我们的一切主张。经验已经证明他们的错误,他们被撤去领导职务,在福建会议以后,他们就没有影响了。
这次会议为在江西建立苏维埃政权铺平了道路。第二年取得了一些光辉的胜利。几乎整个江西南部都落入红军之手。中央苏区的根据地建立起来了。
一九三〇年二月七日,江西南部召开了一个重要的地方党会议,讨论今后苏维埃的纲领。当地党、军、政代表都出席了会议。会上详细讨论了土地政策的问题,由那些反对分配土地的人所发动的反对‘机会主义’的斗争被打败了。会议决定分配土地,加速建立苏维埃,在这以前,红军只是组织地方的和乡的苏维埃,在这次会议上,决定了建立江西省苏维埃政府。对于这个新的纲领,农民报以热烈的拥护,这有助于在后来的几个月中打败国民党军队的围剿。”
六
红军的成长(上)
毛泽东的叙述,已经开始脱离“个人历史”的范畴,有点不着痕迹地升华为一个伟大运动的事业了,虽然他在这个运动中处于支配地位,但是你看不清他作为个人的存在。所叙述的不再是“我”,而是“我们”了;不再是毛泽东,而是红军了;不再是个人经历的主观印象,而是一个关心人类集体命运的盛衰的旁观者的客观史料记载了。
他的叙述越接近结束,我越发需要询问他自己的事情。当时他在做什么?当时他担任什么职务?遇到这种或那种情况,他抱什么态度?我的提问,总的说来,使得他在这最后一章自述中有几处提到自己:
“逐渐地,红军的群众工作改进了,纪律加qiáng了,新的组织方法也摸索出来了。各地的农民开始自愿帮助革命了。早在井冈山时期,红军就给战土规定了三条简明的纪律:行动听指挥,不拿贫农一点东西;打土豪要归公。一九二八年会议以后,曾经作 了很大努力争取农民的支持,在上述三条之外,又添了八项。这八项是:
一、上门板;①
二、捆铺草;
三、对老百姓要和气,要随时帮助他们;
四、借东西要还;
五、损坏东西要赔;
六、和农民买卖要公平,
七、买东西要付钱;
八、要讲卫生,盖厕所离住家要远。
最后两项是林彪加的。这八项执行得越来越成功,到今天还是红军战士的纪律,他们经常背诵。②另外还向红军宣讲三项守则,作为主要任务:第一、对敌人要斗争到死;第二、要武装群众;第三、要筹款帮助斗争。
早在一九二九年,李文林、李韶九领导的几支游击队,经过改编加入了红军第三军。第三军由huáng公略指挥,陈毅任政委。在同一时期,朱培德的民团有一部分哗变,加入了红军。他们是在一个国民党指挥员罗炳辉率领下投奔共产党营垒的。他对国民党感到幻灭而愿意参加红军。现在他是红二方面军第三十二军军长。从福建的游击队和红军正规部队骨gān,又创立了红军第十二军,由伍中豪指挥,谭震林是政委。后来伍中豪作战牺牲,由罗炳辉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