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chūn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依靠这些稚嫩的语言,给她一份安慰,一份镇定。隔着这么近,却不能天天看上她一眼。一想这些,李chūn江就觉欠她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两个人在电话里谈起了朵朵。朵朵因为录取的学院不如意,做了放弃,准备到高三补习。李chūn江对女儿的选择一向是支持的,况且夫妻俩都认为,朵朵应该上一所名校,将来才有大出息,只是家里这种境况对女儿影响太大;朵朵尽管嘴上不说,但能看得出,孩子的变化一天比一天明显。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撒娇那样动不动使性子,而是像个大人似的,默默担起了对这个家的责任。
叶子荷告诉李chūn江,女儿送了她一件礼物,很珍贵。李chūn江问是什么,叶子荷不说,让他猜。李chūn江连猜几遍,都没猜中。忽然,他想起了女儿省城帮她妈妈选假发的情景,他一下懂了,女儿定是送给她妈妈一件极特殊的礼物。当下,泪水便像疯狂的雨点,模糊了他的双眼……
躺在chuáng上,李chūn江的内心泛过一làng接一làng的痛,无法承受的煎熬折磨着他,他恨不得立刻起身,奔到叶子荷病chuáng前。折腾他的,还有一件事,叶子荷在电话里说,桃子好像遇了什么事,人跟以前整个不像了,无jīng打采不说,神思也恍恍惚惚的,今天来看她,竟连着两次失手打翻了杯子。
隐隐的,李chūn江也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银行案发生之前,大约两三天吧,李chūn江因为腾不开身,要桃子陪朵朵去买件衣服,要在以往,桃子绝不会推托,巴不得给她这么个机会,让她过一次妈妈的瘾。可那天,桃子居然口气败坏地说:“我没功夫,不就买件衣服吗,哪天买不行?”
当时他没多想,晚上见到郑源,忽然想起这事,就问:“你俩怎么了,不会吵架了吧?”
你猜郑源怎么说?“能吵架倒好,她现在是见着我就躲,神神秘秘的,就跟真有外遇一样。”
这话搁李chūn江心里好一阵子了,最后也没琢磨出个道道。当然,他不会傻到去想外遇,可是桃子的表现真是离奇,有什么事能把一个开朗明快的女人变得bào躁怪异呢?
第七章 非常事件
1
马其鸣突然变得反常,神神秘秘的,放着几个大案要案不管,脚步竟不断地往吴水跑。
起因就是那个叫苏紫的女人。
马其鸣第一次去见苏紫,是在七月末的一个傍晚,当时李chūn江还在省城陪叶子荷看病。马其鸣带着秘书小田悄然来到吴水县城。坐落在县城西南角的这片家属区显得有点闹,卖牛奶的卖jī蛋挂面的在巷子口使劲吆喝,几个下棋的老头围在一起,争抢中像是要为一步棋打架。一个大肚子妇女在追一只jī,她家圈养的jī不小心给跑了出来,惹得那孕妇失了声地叫抓住它、抓住它。马其鸣和小田还帮了孕妇的忙,最后是马其鸣将jī逮在了手里。孕妇感谢地一笑,问马其鸣找谁。马其鸣笑笑,说不找谁,我们来这儿转转。孕妇有点诧异,怪怪地望着马其鸣,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越往里走巷子便越安静,除了放学晚归的几个孩童,幽长的巷子里他们没再遇到谁。huáng昏的光影将深幽的巷子拉得老长,也使这片老居民区更透出一份败落,斑驳的墙壁上留下小学生们恶作剧的信手涂鸦,浓浓的饭香溢满整个巷道,让人止不住生出推开谁家门蹭一顿美味的欲望。
苏紫家在巷子最里头,秘书小田推开门时,小院里静静的,闻不见饭香,也听不见人声,小田试探着往里探了几次头,都让里面的静给吓了出来。过了好长一会儿,才传出一声问:“谁呀?”是苏紫婆婆的声音。马其鸣跟小田走进去,就见苏紫婆婆盘腿坐chuáng上,正在念佛。等她手里的珠子停下来,马其鸣才说:“老婆婆,就你一个人?”
苏紫婆婆打量他一眼,问:“是郑源让来的吧?”
秘书小田刚要说话,马其鸣拦住他,顺着苏紫婆婆的口气嗯了一声。苏紫婆婆说:“跟你们说了多少遍,我们不去,哪也不去,死也死在这儿。”
马其鸣哦了一声,顺势看了看屋子。屋子显得破旧窄小,大约缺少人气的缘故,更添出几分败落。家具啥的全都不见了,客厅里只摆了一张方凳,原先放电视机的地方让一个陈旧的纸箱占着,上面堆着孩子的玩具。
马其鸣这才相信,苏紫为了上访变卖了所有家产,她的确没接受过李chūn江的援助。
婆婆说孩子发烧,苏紫到医院给孩子瞧病去了。
马其鸣没多问什么,悄悄放下一千元钱,跟秘书小田踅身出来。路上,马其鸣一句话不说,秘书小田吃不准他的心思,也不敢贸然开口,直到夜色彻底吞没大地,大地一片宁静的时候,马其鸣才说:“你说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冤屈事儿?”
秘书小田张了几下嘴,没敢回答。
第二次,马其鸣是一个人来。秘书小田在乡巴佬,腾不出时间。他让司机在车里等,自己顺着巷子,带着几分不安敲开苏紫家的门。开门的是苏紫,看到马其鸣,苏紫怔了一下,问:“找谁?”马其鸣说:“我是陶实的朋友,能进来不?”苏紫侧开身子,马其鸣几乎是挤了进去。等进屋坐下,苏紫却长久的不开口,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慌乱的眼神在马其鸣身上跳来跳去。马其鸣刚问了一句事情怎么样了,苏紫突然就给跪下了。马其鸣吓了一大跳,赶忙伸手拉她,谁知苏紫硬是不起来,也不说话,只是哭,那眼泪就像八月的雨,噼里啪啦,很快就将屋子打湿了。她婆婆一见状,也从里屋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好人啊,帮帮我们吧!”
马其鸣在婆媳俩的哭声里坚持了一个小时,终于发现,苏紫的神经已不大正常,这个年轻的女人,除了跪和哭已不会别的。她甚至忘了该怎么跟别人陈述,仿佛眼泪便是她全部要说的话。
那天还发生过一件不愉快的事,大约是马其鸣的沉默和犹豫惹恼了苏紫,就在他硬从地上扶起苏紫的当儿,苏紫竟恨恨地在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马其鸣被这一口吐沁住了。见他发愣,苏紫突然爆发了似地吼:“你走,走啊,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的!”
接下来他便听到苏紫神经失常的消息,断断续续,却总在刺痛他的心。也有传闻将她的失常跟那个叫郑源的扯到一起,说陶实自首后,郑源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这个年轻的女人,将她从一家小厂调到政府的一个二级部门,还以陶实的名义给她们弄了一套房子。传言纷纷,大有将郑源跟她弄到chuáng上的趋势。孙吉海就在一次会上公开讲:“我们有的领导gān部,放着全县的大事要事不抓,整天尽gān些没名堂的事。下属是要关心,是要体恤,但你把jīng力全熬进去,也未免太过了吧?”
这话带有血腥的味道,坐在主席台上的马其鸣看见郑源涨红着脸,喉结一鼓一鼓的,像要反驳什么。
郑源跟苏紫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苏紫的上访是不是李chūn江在背后支使?李chūn江又为了什么?还有,袁波书记为啥在这事上很敏感?传言的背后究竟隐着怎样的事实?一系列的问题堆在马其鸣脑子里,马其鸣觉得必须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