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冯骥才_冯骥才【完结】(2)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骥才

  拒绝句号——题记

  一、心灵的自白

  第01章 命运的驱使第02章 又苦又甜的终身劳役第03章 文学——我的人生追求第04章 把自己化为作品第05章 寻找心的出路第06章 我非画家

  第07章 遵从生命第08章 表白的快意

  第09章 生活的感觉第10章 触摸岁月

  第11章 头上芦花第12章 秋天的音乐

  第13章 乡魂

  二、往事的自述

  第01章 最初的人生思索第02章 逛娘娘宫

  第03章 我和快手刘第04章 捅马蜂窝

  第05章 撕碎的花脸第06章 哦,中学时代……

  第07章 在早chūn的日子里第08章 告别梦境

  第09章 我的“三级跳”第10章 面对人生的转折第11章 书架第12章 书桌

  第13章 人生的象征第14章 空屋

  第15章 一张旧照片第16章 邂逅挑山工

  三、艺术的自语

  第01章 文学的生命第02章 文学与生活

  第03章 小说观念要变第04章 文学要重视人生

  第05章 中国文学需要“现代派”第06章 飞来的火种——文学创作中的偶然触发第07章 小说的眼睛———重视作品的艺术升华第08章 傲徕峰的启示———观察生活要有新角度第09章 我的创作体验第10章 我在做上帝做过的事第11章 拾了些小石子儿第12章 胸无成竹的快乐第13章 抚摸历史的苦痛——我写《非常时代》的设想第14章 辫子的象征和寓意——《神鞭》之外的话第15章 展现人生迷人的天地——《爱之上》创作随想第16章 寻找民族的jīng神——我怎样写《感谢生活》

  第17章 传统文化的惰力和魅力——我为什么写《三寸金莲》第18章 纪念过去和启示未来——我写《一百个人的十年》

  四、文化的自审

  第01章 文学的无主流状态第02章 银幕上的东方故事第03章 关于假画第04章 关于“建设性磁坏”

  第05章 走出“现代化情结”第06章 疾进的东方与返回的西方第07章 深度旅游第08章 整旧如初

  第09章 伪文化之害第10章 文化收藏

  第11章 文化眼光第12章 翻开“国家的履历”

  第13章 魂归来兮,年画!第14章 失落的年文化五、人生的自答

  拒绝句号——题记

  一定会有一些朋友反对我这个标题。他们会说多好的句号呵!句号表示一种完成,一种圆满,一种有志者事竟成,一种成果与收获,或者gān脆把这溜圆的句号看成一个个饱满的果实。他们还会问我,当你完成一部几十万字长篇小说,在那上千页稿纸的最末一行划上一个句号时,难道你没有如释重负、飘飘欲仙般的感受?没有那种大功告成后该痛快gān一杯的喜悦吗?

  当然,这样的句号我也喜欢。但人生还有另一种句号。

  打个比方,你在一条路上走,走着走着,忽然有一种“尽头感”时,这句号就出现了;如果你停下来,你足下就清晰地出现一个句号。这条路可不是做一件事时那短短的距离,它是人生追求的路、艺术探索的路和事业奋进的路。这路原本无止无休。你在任何一处都可以起步,踏上征程;你也可以在任何一处划个句号,退了出来。无论什么都可以成为句号的缘故,那jīng疲力竭的放弃、自寻清闲的逃逸、江郎才尽的低头认输,乃至收获后的自满自足;甚至在目标达到之后,辉煌的目标也会化为一个句号,尽管这句号闪闪发光;句号,就是停止,就是终结,就是事物最终变为有限的、死去的符号。

  我说的是这种句号。

  可怕的是,这些句号总是不知不觉地出现。你呢,不知不觉地完结。想想看,你曾经做过的那些有益的事,究竟是什么时候和怎样弃你而去的?

  句号往往又和人的自足、人的彻悟、人的堕性连在一起的。所以句号大多是人心甘情愿给自己划上的。人随时可能舒舒服服给自己划个句号,休止了自己。

  因而,我害怕句号。

  我对句号保持着近于神经质的警惕。警觉它、监视它、打击它和超越它。

  在与句号的斗争中,我一边感到生命的活力,常常闻到自身肌肉搏斗后散发出热烘烘的清香;一边认识到这原是生命存在所必需进行的奋争,也是与自身堕性和保守的对抗。当然……它何其艰难!跨过每一个句号,都需要付出双倍的力量,其中一半是创造力。

  然而,无论在人生与艺术的道路上,每消灭一个句号,便开始一段崭新的充满诱惑的路。我们还会发现,被我们拒绝和消灭的句号,最终竟然会变成逗号。你是不是也会从中得到启示:

  最积极和充实的人生,是不断努力地把句号变为逗号。

  既然本书皆“自白”性话语,这里便把这些解题的文字,做为序言。

  冯骥才

  1996 年3 月

  1.命运的驱使

  这是我踏上文学之路时最初的足迹。它一片凌乱、深深浅浅、反反复复,仿佛带着那样多的不情愿、被迫和犹豫不决……这究竟为了什么?

  1966 年的大狂乱到来之前,我的世界有如风bào前的海面,它没有丝毫预感,没察觉任何先兆,在一片出奇的静谧里,暖意的阳光躺在我柔软的、层层皱褶一般的、有节奏的生活波làng上。那时我才20 多岁!我热爱着艺术。我是肖邦、柴可夫斯基、贝多芬最驯顺的俘虏;我常常一个人在屋里高声背诵《长恨歌》、《蜀道难》和普希金的《致大海》;最后,我终于以一种为美而献身的jīng神,决意把一生的时光,都溶进调色盘里。那雨中的船、枝上的鸟、泥土中的小花小草、薄暮溟溟中一张张模糊而有生气的脸,把我年牢地固走在画架前,再也没有想到与它分开。

  然而,1966 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动乱就像一个无法抗拒、从天而降的重锤,把我的世界砸得粉碎。一夜之间,千万人的命运发生骤变;千万个家庭演出了在书本里都不曾见过的怪诞离奇的悲剧。对于我,平时所留意的人的面容姿态、动作变得毫无意义;摆在眼前的,是在翻来覆去的政治风làng里淘洗出来的一颗颗赤luǒluǒ的心。它们无形地隐藏在人身上最不易发现的地方。

  有的比宝石还美,有的比魔怪还丑,世上再没有人与人、心与心的差距更为遥远的了。为了在这刀丛般的人事纠葛中间生存,现实bī着我百倍地留意、提防、躲闪;于是,往日那些山光水色、鸟语花香,美梦一般流散了。

  天津海河边有个地方叫做挂甲寺。夏天里,偶然会有人游泳不慎淹死了,就被拖到岸边,等家人来认领。但在这期间,几乎天天都有人投河自尽,给人们用绑着铁钩的长杆勾上来,一排排陈列着。原有的两张席不够用,有的便露着不堪一睹的面孔。有老者、有青年、有腰间捆着婴儿一同殉难的妇女。

  我直怔怔望着这些下狠心毁掉自己的人,心想他们必有许多隐忍在心、难以抗拒的苦痛。还有一次,我看到一个悬梁自尽的人蹬倒的椅面上留着很多徘徊不定的脚印,我的心颤栗了……每每此时,我便不自觉地虚构起他们生前的故事;当然这可能是与他们完全无关的虚构,但我平日在生活中的所见所闻、万gān感受却自然而然地向虚构的故事中聚拥而来。当故事形成、在心里翻腾不已时,我便有一种qiáng烈的表现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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