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寺凉子奇怪事件簿(伪)_马伯庸【完结】(22)

2019-03-10  作者|标签:马伯庸

  侦探小说家所惯用的“密室”以及“不可能犯罪”,今天终于跳出平面书本,以炫耀之姿活跃在我等真正的警察面前。

  俗话说:“灾难从不单独出行”,正当凉子、我以及须川队长勘察现场的时候,楼下忽然又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惊呼与叫喊。凉子回头看了看,从腰包里掏出手枪,命令几名警卫保护好现场,和我一起朝三楼扶手冲去。

  “是东京都知事变成喷火怪shòu了吗?”

  凉子的语气里,期待的成分明显大过疑问。

  “……拜托你不要想的这么诡异。”

  跑到二楼与一楼之间的楼梯时,我看到一楼大厅中两百名宾客一片混乱,一名穿着西装的四十多岁男子躺在大理石地板上,似乎在绝望地挣扎什么。大家都在距离他身体两米以外的地方围成一圈,惊骇地望着他,没人敢凑近。

  “我们是警视厅刑事部的专员,无关的人立即让开!”

  两侧的宾客像是迎接摩西的红海一样,自动地为我和凉子让开一条路,路的终点就是那名倒地的男子。

  当我凑近那名男子时,不禁倒退了一步,那副样子简直就是好莱坞惊骇电影的翻版:他眼睛外鼓,双手紧紧握住喉咙,不断发出“荷荷”的声音,无数扭动的红色小虫从他曾经是嘴的器官里倾泻而出,掉落在地上,仿佛蠕动的血泊一般。

  更令人恶心的是,他的肚子非常明显地颤动着,可以想象更多的虫子正源源不断地产生,从他的腹部经由食道向嘴边爬去。

  虽然有几名警卫想过去帮忙,但看到那些类似蛆虫的生物,却都望而却步。

  周围的人群一边以嫌恶的表情努力躲避着这番景象,一边又将猎奇的眼神投过去。

  不安的窃窃私语悄然响起,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甚至还有按动快门的声音。

  “这个是会通过空气传染的!!”

  一个流言忽然在人群中引爆,一瞬间叫喊声、哭声以及叱骂声在大厅里此起彼伏,皮鞋、高跟鞋敲击地板的不同韵律混杂成慌乱的乐章,二百多名客人外加几十名警卫化做巨大的洪流,向着唯一的出口涌去。

  玻璃门在勉qiáng抵抗三四秒钟后被挤的粉碎,人们踏着玻璃的碎片,拼命推着前面的人往外狂奔。所幸大厅内的人数并不是很多,所以在十分钟之内就全部安全地跑到展览厅外面,并没有人员伤亡。宽阔的大厅内只剩下我、须川队长、还有刚才那则流言的母亲药师寺凉子大人。

  “碍事的家伙都走了,这样就可以安静地办案了。”

  凉子的语调和她的手法一样地苛烈。

  “拜托你用点温和的手段清场好不好!”

  “温和?那是什么?”

  那名躺在地上的男子已经被几名警卫抬到担架上,似乎已经气绝,尸体的抽悸只是红色虫子的蠕动作祟罢了。

  凉子蹲下身去,小心地用手帕包起几条仍旧甩动着尾巴的小虫,放进一个玻璃瓶内。而我则在须川队长的配合下调查死者的身份,面对这一系列事故,须川队长本来就发紫的脸更加变本加厉。如果他躺在地上的话,哪一个是死者还真不好分辨。

  死者名叫佐藤源嗣,今年四十六岁,是早稻田大学历史系的一名考古学者,这是从他的驾驶执照上得知的,目前知道的就这么多。

  正当我们在现场忙碌的时候,一名秘书摸样的人悄然出现在大厅内,用经过修饰的事务性语气对凉子说“本次展览的筹办人和泉女士希望能与您谈谈。”

  “哦?我正要去找她了解一些情况呢。”

  “请随我来。”

  说完秘书微微鞠过一躬,用显然是训练过的优雅步伐朝走廊走去。

  凉子示意我把善后工作jiāo给须川,然后我们两人紧跟着那名秘书,经过几个转弯,来到一间豪华的会客厅中。

  虽然这厅不如讲演室大,但是就奢华程度而言,却是后者的数倍。厅内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三个人,一个老妇人、一个少女、一名中年男子,表情分别是沉着、漠然以及略带危机感的冷静。

  这正是今天在主席台上的三个人。那老妇人头发雪白,但从相貌的神韵来看,年轻时是个美人;那位少女大概十八九岁,虽然长相清秀,但脸上却寥无表情,感觉好象是一个福冈土偶;而那名中年男子浓眉大眼,一看就是有气魄的行动派。

  “我是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药师寺凉子,这位是我的部属泉田准一郎。”

  凉子说完,破天荒地没有加任何曾经带来无数麻烦的药师寺式修辞。

  老妇人点点头,张口缓慢而又清晰地说道:“失礼了,我是和泉友枝。是本次展览会出资者的监护人。”

  我最初还以为和泉尚子就是她,现在看来必须对推测进行修正。原来和泉尚子是这位老奶奶的孙女,也是名义上的出资者,就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位冷漠少女。

  而那位男子则是展览会的中方负责人赵明方先生。

  “这次的失窃和来宾遇难事件,我深表遗憾,并为我们管理上的疏失以及给两位带来的麻烦而道歉……”

  凉子对于这份有斧凿痕迹的恭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文物都是出于中国政府的好意而借给我们的,失窃对我们是极大的困扰……”

  和泉友枝说道,但是凉子丝毫不被这种表面的敬语所迷惑,单刀直入地问道:“”警方也希望能够尽快破案,因此我需要关于失窃铜壶的资料。““如果解说标签没同壶一起被偷的话,应该还留在展台才对。”

  “我需要更详细一点的。”

  “抱歉,我们只是资方而已,对于学术上的疑问,并没有能够与阁下探讨的资格。”友枝的敬语措辞如同明治时期的华族贵妇人,一看就知道是豪门之中熟习礼法的人。

  “赵明方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详细情形请咨询他好了。”

  一直没做声的赵明方站起来,用很诚恳且带煽动性的流利日语对凉子说道:

  “这个铜壶是属于我国博物馆内的宝贵收藏,如果贵殿能够破案的话,那将是一举赢取两个国家赞美的实绩。”

  “本国首相的赞美还是免了,只是居然在本姑娘眼皮下发生这种案件,实在是不可容忍的渎神行为。”

  我不知道赵先生听懂了几成凉子的发言,唯一了解的是,我们——准确地说是我——似乎又被卷进一桩诡异的案件中了。

  “那么……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文物方面的疑问请联络。”

  赵明方递过一张名片过来,上面三个烫金的汉字就和他这个人一样,非常醒目,但却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那名少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眼光都没往我们这里看过,仿佛这里发生的事情与她完全无关。

  “那么,拜托阁下了!”

  “放心好了,任何罪行在本人面前都如同内阁成员的人品一样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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