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张郃摇摇头,他在赞叹敌将之余,也觉得十分棘手,这个姓马的将军真是麻烦的对手。不过奇怪的是,张郃并没觉得有多么紧张,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多年戎马生涯而习惯了,还是单纯的气血衰竭了而已?总之这个发现并没对这员老将的节奏有多大影响。
昨天是急行军,所以今天起营的时间比平时晚半个时辰。魏军的士兵们在吃早饭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来往穿梭的传令兵与斥侯比平日频繁了不少;于是老兵悄悄地告诉新兵们,敌人就在附近,大战就要开始了。
通过清晨的一系列侦察,张郃基本上确定了敌人的大致数量:一万三到一万五千人左右,少于魏军,主帅是马谡——这让张郃小小地赞叹了一下诸葛亮的眼光。 他决定全军向街亭进击,同时传令让一千名骑兵在大队后面故意扬起尘土,好造成大军压境的错觉。
张郃的想法是,先挺进街亭,将敌人形成包围,再视战局来决定下一步走向。据回报在大道西边也有隐约的汉军旗号,张郃不想贸然深入。
魏军发现汉军的同时,汉军也觉察到了魏军的存在。马谡得知后只是对魏军的速度表示了有限度的惊讶,他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当身着黑甲的魏军开始徐徐开进的时候,马谡正站在山崖上的箭楼向下了望;陈松刚刚检视完粮草囤积,手持着帐簿走到马谡身边,朝下面望了望,感叹道:
“幼常呀,我们居然在魏军赶到街亭的前一天把营寨扎好,也真是够幸运的了。”
“不。”马谡摆摆手,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应该说,魏军居然比我们结营的时间晚到了一天,他们真不幸,呵呵。”
“你觉得接下来,魏军会如何做?”
“这个嘛……我也很期待,是冒着被切断后路的危险通过街亭,还是过来包围我,打一场消耗战?”
“无论怎样,都逃不出参军你的计算呀。”陈松有着文官比较擅长的敏锐观察力,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那是自然。”马谡对陈松的恭维回答的毫不客气,他身后一万多名汉军中的jīng锐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说完这些,马谡转身大步流星地转回中军帐。陈松隔着栅栏又朝下看了一眼,缩缩脖子,也转身离开。
开始阶段两军谁都没有gān涉对方的行动,汉军从崖上注视着脚下的魏军缓慢地展开队形,先进入街亭城,然后朝断山移动,接着分散成若gān个相对比较小的半弧形集团向麦积崖的山麓两侧扩展。
“参军,要不要在敌人包围圈形成之前,冲他们一下子!”
huáng袭冲进中军大帐,大声对马谡道,现在敌人队形未整,下山突击应该会有很好的斩获。
“不用。”马谡捏着下巴摇摇头,同时不耐烦地把毛笔放到桌上,“这点战果没什么意义,他们兵多,很快就能补上,徒伤我军士兵。”
“可是,现在若能胜上一阵,能挫动敌人锐气,参军明察。”huáng袭有点不甘心地争辩道。
“你要搞清楚,这是防御战!我军实力有限,万一你下山被围,我救不能救,岂不是陷入尴尬境地?”马谡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里骂这个家伙太沉不住气了。
“传我的命令下去,有擅动者,斩!”
马谡重重说道,拂袖起身走了出去,剩下huáng袭尴尬地站在原地。
魏军的布围就快形成,山上蜀军还是仍无动静,只是寨门禁闭,穿着褐衫的士兵站在栅栏后面注视着变化,一动不动。张郃略微有点失望,他本来jīng心设计了一个陷阱:魏军的移动虽然分散,但行进的路线让彼此都能呼应得到。只要汉军打算下山冲击,数个小阵立刻就能迅速合到一起,聚而歼之。不过现在看来汉军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首先的实质性攻击是由魏军挑起来的,地点是在麦积崖坡度比较平缓的北麓。张郃想凭借这一次进攻,试探一下汉军的防守程度到底如何。
投入进攻的魏军有两千名,他们依山势向上爬去。开始的阶段很顺利,魏军一口气就向上推进了六、七十尺,上面保持着沉默。但当他们爬到接近汉军营寨几十步的时候,忽然一声号响,栅栏后同时出现三百名蜀军的弩手,手里举着漆成黑色的弩。只听“啪啪”地一阵弦响,三百支锋利的箭破空而出,依着高势直she下去;一瞬间魏军爬的最前的几十名士兵发出悲惨的呻吟,各自带着几支箭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等这阵齐she结束,魏军又再度爬起身来,半猫着腰加快速度向汉军营寨冲锋。但是比他们速度还快的蜀军的弩手轮换。前一轮she击过的弩手把弩机抬起,向后退一步,后面另外一排弩手立即跟进填补空白,随即又是一轮单发齐she,这一次因为距离更近的关系,对魏军造成的杀伤力更大。个别侥幸躲过she击的魏军靠近栅栏,却被栅栏里忽然伸出的长矛刺中,哀嚎着躺倒在地。
进攻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结果是魏军损失了近二百多人,其他人láng狈地退了下来。蜀军伤亡却仅有不到十人。
这个结果张郃早就预料到了,攻坚战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吩咐退下来的魏军去街亭城休整,同时严令各军严守岗位不得乱动。汉军并没有使用连she,说明他们也知道魏军这次只不过试探性攻击而已。蜀军在弩箭方面的优势是有传统的,说明汉军如果说蜀汉军中有什么真正让张郃感觉到恐惧的,那就是这些闪着危险光芒的东西了。
“张将军!”
张郃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转过头去,看到两名都尉骑马赶了过来。
“禀将军,两条水道都已经被我军切断了。”其中一名校尉将兴奋地说道。
张郃没有对这个胜利做什么表示,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道。
“你们去的时候,那里可有蜀军把守?”
“有,不过不多,看到我们去,立刻就逃散了。”
张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敌人的指挥官在上山之前,可能会忘记水源这个基本常识么?难道就任由魏军切断而不采取任何措施?
“一定还有一条以上的隐藏的水道存在!”
张郃得出了结论,同时做了个切断的手势。
第一天的包围就在对峙中落了下帷幕,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双方都各自回营,和平的炊烟在不同的旗帜下升起,甚至还有人唱起歌来;凝结在空气中的杀伐之气也被些小小的娱乐稀释了不少。
士兵们庆幸的是日落后他们还活着,而双方的主帅所思考的事则更加深远。马谡很高兴,虽然他在开战前确实有点忐忑不安,但那只是因为自己第一次独自主持战斗的紧张而已;第一天的战况表明他的计划很顺利,于是他在安排好了巡夜更次以后,特意吩咐晚饭多上半瓮在街亭城里弄到的酒,以示庆祝。
而张郃的中军大帐彻夜都不曾熄灯,一部分魏军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最初发现这个异常的是张休,他最初犹豫是否要把这件事通报给马谡,后来一直拖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才迈进了主帅帐篷,那时候马谡正在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