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善于鼓舞士气。”
“是啊,只是比赛时老输球。不过说老实话,在工作上倒是蛮顺利的。世道当然不是太景气,但有钱人照样有钱。钱多得不可思议哦。”
作默默点头。青继续说:
“我开的一直都是雷克萨斯。真是好车。安静又不出故障。在试车道上开的时候,跑出了二百公里的时速,方向盘却纹丝不动。剎车也很牢靠。实在是了不起。把自己满意的东西推荐给别人是件开心事。哪怕再巧舌如簧,自己不以为然的东西,也不可能硬卖给别人。”
作表示同意。
青从正面注视着作的脸庞。“哎,我说话的腔调是不是像汽车推销员?”
“哪里。我不觉得呀。”作答道。他明白青是在诚恳地表明想法。话虽如此,高中时代他的确不这样说话。
“你小子开车吗?”青问。
“开是开,不过我没车。住在东京,坐电车、公共汽车和出租车就足够,平常我是骑自行车代步。非用不可时就去租车,按小时计费。这种地方跟名古屋不一样。”
“是啊。那样的话更自在,还省钱。”青说,随后轻轻叹口气,“车子之类,没有也不算什么。那么,你怎么样?东京的生活还称心如意吗?”
“工作在那里嘛,况且住的时间也久了,风土人情也习惯了。又没别的地方好去。仅此而已。也不是多么称心如意。”
两人半晌沉默无语。牵着两条边境牧羊犬的中年女子从面前走过。好几个慢跑者朝古城方向跑去。
“不是说有话要谈吗?”青问道,像在冲着远处的某人说话。
“大学二年级的暑假里我回名古屋,跟你通过电话。”作开口说,“当时你说,再也不想见到我,希望我别再给你们打电话。还说那是你们四个一致的意见。还记得这件事吗?”
“当然记得。”
“我想知道原因。”作说。
“事到如今忽然想知道了?”青似乎吃了一惊。
“对。就是事到如今。那时候我怎么都没办法问这个问题。忽然听你那么一说,受的打击太大,也害怕听到被如此决絶地驱逐的理由。我觉得万一知道了理由,只怕会再也站不起来。所以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打算把一切都忘gān净。心想随着时间流逝,心灵的创伤也许就会痊愈。”
青揪下一小块司康饼送进口中,慢慢地咀嚼,用卡布奇诺冲进喉咙深处。作继续说道:
“打那以来,十六年过去了。可当时的创伤好像依然留在心里,还在继续流血。前几天发生了一件小小的事,让我明白了这一点。这件事对我意义重大。所以我就到名古屋找你来了。也许太唐突,叫你为难了。”
青望了一会儿柳树沉沉低垂的枝条,终于开口了:“关于那个原因,你就想不到吗?”
“十六年来,我一直在想那个原因。可直到现在也没找到。”
青困惑地眯起眼睛,用手指摩挲鼻头。那是他沉思时的习惯。“当时我那么说的时候,你只是回答‘明白了’,就挂断了电话。没有抗议,也没有深究。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以为,你对这件事心中有数。”
“心灵深受重创时,是说不出话来的。”作说。
青不置一词,又揪下一块司康饼,朝着鸽子扔去。鸽子立刻飞聚过去。看来他习惯了这样做。大概是午休时常一个人来这里,和鸽子分享午餐。
“那么,原因到底是什么?”作问。
“你小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响起欢乐的铃声。青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然后面无表情地按掉,又塞回口袋。那铃声的旋律有些耳熟。是很久以前的流行歌,大概是自己出生前流行的歌曲。曾经听过几次,但想不起名字。
“要是有事,你先处理再聊也没关系。”作说。
青摇摇头。“没什么,不要紧。不是重要的事。待会儿也来得及。”
作对着瓶嘴喝了口矿泉水,润了润嗓子。“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必须被小团体驱逐出来?”
青想了一下,然后说:“既然你一点都想不起来,该怎么说呢,那就说明你跟白没有发生性关系?”
作惊讶得嘴唇变了形。“性关系?怎么可能!”
“白说被你qiángjian了。”青彷佛难以启齿,“说是被迫发生了关系。”
作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分明刚喝过水,却觉得喉咙gān得发疼。
青说:“我根本没法相信你小子会gān出那种事来。我想其他两位也一样。黑和赤都是。无论怎么看,你都不会qiáng迫别人做他讨厌的事,你不是那种人,尤其不可能用bào力qiáng迫人就范。这个我很清楚。可是白说得煞有介事,死不改口。白说你是两面派,表里不一,光看表面那张脸,根本无法想象底下那张面孔。她既然这么说,我们也无话可说了。”
作咬着嘴唇,半晌不语,然后问:“白有没有说明她是怎么被我qiángjian的?”
“啊,说了呀。相当真实,连细节都有。如果可能,我真不愿意听到那些话。老实说,在听她诉说的时候我也很难受。又难受,又伤心。不,说是心灵受伤大概更接近实际情况。总之她特别冲动,浑身颤抖,激愤得脸都扭曲了。据白说,有位著名的外国钢琴家来举行音乐会,她一个人跑到东京去听,当时就在你位于自由之丘的公寓借宿。她告诉父母是住在宾馆里,好把房钱省下来。虽说是孤男寡女住在周一屋檐下,但对方是你,所以非常放心。谁知到了半夜却受到了bào力侵犯。她抵抗了,但是浑身发麻,使不出力气。临睡前喝过一点酒,说不定是那时候被下了药。她就是这么说的。”
作摇摇头。“借宿这话从何说起?白可从没来过我在东京的家!”
青耸了耸宽阔的肩膀,表情就像误吞丁一口苦涩的东西,将脸扭向一边,说:“可我只能不打折扣地相信白说的话。她说自己是处女。说是被qiángbào后疼得要死,还出了血。那么腼腆的白,gān吗特地编造这样一个栩栩如生的故事?我们想不出理由。”
作冲着青的侧脸说;“先不说这些,你们为什么不找我直接确认一下?完全可以给我个机会解释呀,不用那样缺席审判。”
青叹了口气。“到了现在再反思的话,的确像你说的。我们首先应该冷静下来,不管怎样都该听听你的辩解。可是那时候我们不能那么做。根本不是那个气氛。白异常激动,神志恍惚。置之不问的话,天知道会出什么状况。所以我们首先必须安抚她,让她镇定下来。我们也不是百分百地相信白的话。说老实话,不是没有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但也很难认为完全是虚构。既然她那么言之凿凿,当中肯定有某种程度的真实。当时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把我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