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男人的脚步声。可是他已经不在门口。青豆从门的猫眼往外确认。拨回手枪的安全装置,到洗漱间洗了脸。衬衫的腋下沾满了汗。换新衬衫的时候,赤luǒ着站在镜子的面前。肚子的膨胀还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可是那其中隐藏着重大的秘密。
和老妇人在电话里说了话。那天,tamaru告诉了青豆好几件事后,没说任何话就将话筒递给了老妇人。谈话尽可能的避免直接的涉及,最好使用模糊的词汇。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已经为你确定了新的住处。”老妇人说。“你将在那里完成预定的工作。安全的环境,也能定期接受专家的检查。如果你可以的话,马上就能够转移到那里去。”
有人在打她的小东西的主意的事,应该向老妇人说明吗?【先驱】的团伙在梦里对她的孩子下手的事。假扮的NHK收费员想尽办法也要打开这扇门,大概也是基于同样的目的。可是青豆停止了这个念头。青豆信赖老妇人,也很敬爱她。可是问题并不在这里。选择哪边的世界住下,这是眼下的要点。
“话说身体怎么样了。”老妇人问。
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的进行着,青豆回答。
“那真是比什么都好。”老妇人说。“只是,你的声音稍微有些不太对。也许是我的错觉。听起来有几分qiáng硬的警戒感。如果有什么在意的事,不管多么细小都没有关系,尽管直说。也许有什么我们能做到的事。”
青豆一面留意着声音的音调一面回答。“也许是待在一个地方时间太长了吧。大概在不知不觉中神经就变得紧张了。我会注意身体的管理。不管怎样那也是我的专业。”
“当然。”老妇人说。然后过了一会。“之前一段时间,有一个可疑人物几天里都在附近转来转去。主要是在打探安全小屋的样子。拿监视录像给住在那里的三个女人看了,谁都不记得见过那个男人。也许是在追踪你去向的人。”
青豆轻轻地皱起脸。“是说我们之间的联系bào露了么?”
“那还不清楚。不得不认为有那样的可能性。那个男人的外表很奇特。脑袋特别的大,形状歪歪斜斜的。脑门扁平,几乎都秃了。个子很低手脚都很短,个子又矮又结实。记得有这样的人么?”
歪歪斜斜的秃头?“我从房间的阳台,经常观察前面道路上来往的人,可是没有见过那样的人。是很惹眼的外表呢。”
“非常。简直就是马戏团来的华丽的小丑。如果说那个人是他们选择的,派来打探情况的话。只能说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选。”
青豆也表示同意。【先驱】才不会特地选择外表这么醒目的人来侦察动向。那里应该不缺人才。这么看来那个男人恐怕和教团没有关系,应该还不知道青豆和老妇人之间的联系。可是那个男人究竟因为什么,怎样的目的打探着安全小屋呢?不会和装作NHK收费员固执的到门口敲门的男人是一个人吧。当然没有两者之间关联的证据。只是将那个假收费员异常的言行举止,和描绘的那个男人异样的外貌联系在一块罢了。
“如果见到那样的男人立马联系我。可能有出手的必要。”
一定马上联络,青豆回答。
老妇人再次沉默。不管怎么说都是很少见的。电话里的她总是很有事务性,对时间的利用近乎苛刻。
“您还好吗?”青豆平淡地问。
“和往时一样,没有特别的不舒服。”老妇人说,可是那个声音粥能听到几分犹豫。这也是很少见的。
青豆等着对方继续的话。
老妇人终于放弃般的说道。“只是在这种时候,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老了。特别是你不在的时候。”
请青豆发出明朗的声音。“我没有不在。就在这里。”
“当然是这样的。你就在那里。也能这样时不时的说话。可是不能和你定期捡回。也许我从我们两人一块活动身体中,得到了活力。”
“您本来就有着自然的活力。我只是将这些活力按照顺序引出,加以辅助罢了。即使我不在,您自己的力量也一定能行的。”
“实话说,我在不久之前这么想着。”老妇人微微笑着似的说。不管怎么看都是缺乏滋润的笑声。“我一直自负于自己是个特别的人,可是岁月一点点地将所有人的生命夺取。人在时期到来之后不得不死。身体内部徐徐死去,最后迎来最终的日期。谁也不能逃脱。人必须为获得的东西支付代价。我现在才学到这个真实。”
人必须为获得的东西支付代价。青豆的脸扭曲了。和那个NHK收费员说出的台词一样。
“那个九月的大雨的夜晚,大大的雷声不断响起的夜晚。我突然想到了这件事。”老妇人说。“我在这个家的客厅里一个人,一面考虑着你的事,一面看着雷光闪动。然后拿个瞬间雷光栩栩如生的将这个真实映照在我的眼前。那个夜里我失去了你的存在,而且同时失去了我自身的某些东西。或者是积蓄的一些东西。那是在我这个存在的中心里,支撑着我这个人的什么东西。”
青豆决意问道。“难道那里包含着什么愤怒吗?”
gān涸的湖底一般的沉默。然后老妇人开口。“在那时我失去的一些东西之中,是不是也包含着我的愤怒。你问的是这个么。”
“是的。”
老妇人缓缓叹息。“面对这个提问的回答是YES。正是这样。我曾经有过的剧烈的分居,不知怎么的,在那不断落下的雷声的最盛时失却了。至少也退向了遥远的地方。现在残存在我心里的,不再是曾经燃烧的愤怒。已经转变成了淡淡色彩的悲哀。我想曾经那么热切的愤怒已经永远不会再有了……但是为什么你会知道的呢?”
青豆说,“刚好同样的事情也在我身上发生了。那个落下许许多多的雷的夜晚。”
“你是在说自己身上的愤怒么?”
“是的。我心中曾有过的纯粹而激烈的愤怒现在已经找不着了。虽然不能说完全消失了,就像您所说的那样,已经退向了遥远的地方。那份愤怒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一直在我心中占据着很大的地方,曾是qiáng烈的驱使着我的东西。”
“像是不知疲倦不知慈悲的王者。”老妇人说,“可是现在已经失去力量,你怀着孕。能说是取而代之么。”
青豆调整呼吸,“是的。取而代之的是我现在又这个小东西。那是与愤怒完全无关的东西。”而且在我的体内日益增大。
“不用说,你不得不小心的保护着他,”老妇人说。“为此哪怕早一刻也好,必须尽快移动到没有危险因素的地方去。”
“如您所说。但是之前我还有不管怎样也必须完成的事。”
切断电话后青豆出到阳台,从塑料看板的缝隙中眺望着午后的街道,眺望着儿童公园。huáng昏迫近。在1Q84年终结之前,在他们发现我之前,不管怎样我都必须找到天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