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羊冒险记_[日]村上春树【完结】(33)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村上春树

  个替换的话呢?”

  “简单:在新宿就是新宿站,在东京就是东京站。”

  “既然如此,名字就不是附属于物体,而是附属于作用的。这不还是目的性吗?”

  司机沉默下来。但这次沉默没那么长。

  “我忽然心想,”司机道,“我们是否应该对这些东西多少投以温和的目光呢?”

  “你意思是?”

  “就是说,城镇啦公园啦道路啦车站啦棒球场啦电影院啦全都有名字——作为

  它们固定于地面的代价而被赋予名字。”

  新见解。

  “那么,”我说,“假定我完全放弃意识而牢牢固定化于某处,我怕也会得到

  像模像样的名字吧?”

  司机瞥一眼我映在后视镜中的脸。眼神充满狐疑,仿佛在说莫非哪里设有圈套。

  “固定化?”

  “如冷冻起来等等。像森林里的睡美人那样。”

  “你不是已经有名字了么?”

  “是啊,”我说,“忘了。”

  我们在服务台领了登机牌,向跟过来的司机道声再见。看样子他想送到最后,

  但距起飞还有1个半小时,只好作罢返回。

  “人真够特殊的。”女友说。

  “有个地方专门住这类人。”我说,“在那里奶牛到处找钳子。”

  “有点像《岭上我的家》。”

  “或许。”我说。

  我们走进机场餐厅,提前吃午饭。我点炸虾奶汁烤菜,她要意大利面条。窗外

  747和洛克希勒喷气式以令人想起某种宿命的庄重飞上飞下。 她不无怀疑地一条条

  检查面条吃着面条。

  “我一直以为飞机上供饭呢。”

  “哪里。”我等口里的烤菜块儿稍凉些后吞进去,赶紧喝口凉水。“供饭的是

  国际航线。国内航线若是远距离也有提供盒饭的,只是不怎么可口。”

  “电影呢?”

  “没有。札幌一个钟头多一点点就到了。”

  “那,岂不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坐在座位上看一会书就到目的地,跟公共汽车一样。”

  “没有信号?”

  “嗯,没有信号。”

  “得得。 ” 她叹息一声。随后放下叉子,用纸巾擦拭嘴角。面条剩下一半。

  “也用不着取名字?”

  “是啊,无聊得很。无非时间大大缩短罢了。坐火车要12小时。”

  “那,剩下的时间哪里去了?”

  我也吃一半不吃了,又要一杯咖啡。“剩下的时间?”

  “坐飞机不是节省十多个小时么?那么长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时间哪里也没去,加算上去而已。我们可以在东京或札幌自由支配这10个小

  时。10小时可以看4部电影,吃两次饭。对吧?”

  “要是一不想看电影二不想吃饭呢?”

  “那是你的问题,时间没有责任。”

  她咬起嘴唇,观望一会虎背熊腰的747机体。我也一起望。747总使我想起以前

  家附近住的肥胖的丑老太婆。没有张力的硕大的rǔ房和浮肿的双腿,gān巴巴的脖颈。

  机场俨然她们的集会广场。几十个之多的这般模样的“老太婆”一个个赶来又一个

  个离去。颈项笔挺的飞行员和空中小姐好像给她们掰去了身影,显得异常平板而单

  薄。 DC7和双涡轮螺旋浆客机时代似乎没有这种情形。但究竟如何我已无从记起。

  大概因为747大像肥胖的丑老大婆了,致使我有如此感觉。

  “喂,时间会膨胀?”她问我。

  “不,时间不膨胀。”我回答。话本是我自己说的,听起来却不像自己的语声。

  我清清嗓子,喝一口端来的咖啡。“时间不膨胀。”

  “可实际上时间是增加的吧?就像你说的——加算上去。”

  “只不过花在路途的时间减少罢了。时间总量不变。无非可以看多几部电影。”

  “如果想看的话。”她说。

  实际上我们一到札幌就连看两部电影。

  第七章 海豚宾馆冒险记

  1.在电影院结束移行,入住海豚宾馆

  坐飞机时间里,女友一直在窗口旁眺望下面的风景。我在她身旁一直读《夏洛

  克家庭事件簿》。寥廓的长空万里无云,地面始终印有飞机的身影。准确说来,因

  为我们坐在飞机上,所以在山野移行的机影中应该包括我们的影子。而这样,我们

  也被烙在了地上。

  “我喜欢那个人。”她边喝纸杯里的橙汁边说。

  “哪个人?”

  “司机呀。”

  “喔,”我说,“我也喜欢。”

  “还有,沙丁鱼是个满不错的名字。”

  “是啊,名字的确不错。较之我来养,说不定在那里猫更幸福。”

  “不是猫,是沙丁鱼。”

  “对,沙丁鱼。”

  “为什么一直没给猫取名字呢?”

  “为什么呢?”我用带羊徽的打火机点燃烟,“一定是不喜欢名字那东西吧。

  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这不挺好的么,我觉得。”

  她“唔”了一声,“我倒喜欢我们这个词儿,很有点冰河时期的韵味是吧?”

  “冰河时期?”

  “例如我们应往南行,我们应捕猛犸什么的。”

  “可也是。”我说。

  到千岁机场领完行李出到外面,空气比预想的冷。我把缠在脖子上的粗棉布衫

  套在T恤外面, 她在衬衣上面穿了件羊毛马甲。秋天比东京早一个月在这里落下座

  来。

  “我们恐怕应在冰河时期相遇。”她在开往札幌的公共汽车上说。

  “你捕捉猛犸,我抚育孩子。”

  “真像是很妙。”我说。

  不一会她睡了。我从车窗望着路两旁绵绵不断的密林。

  一到札幌,我们马上进饮食店喝咖啡。

  “首先决定基本方针,”我说,“要分工负责。我负责照片上的风景,你负责

  羊。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似乎很合理。”

  “如果顺利的话。”我说,“总之希望你调查北海道主要羊牧场的分布情况和

  羊的种类。去图书馆或政府即可弄清楚,我想。”

  “图书馆我喜欢。”她说。

  “那好。”

  “现在就动身?”

  我看一眼表:3点半。“不,晚了,明天不迟。今天放松一会儿,把住处定下,

  吃饭洗澡睡觉。”

  “想看电影。”

  “电影?”

  “特意坐飞机节约了时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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