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再度回到十八岁?”我这样问她。
“这个嘛。”她微微一笑然后装出略作考虑的样子。“大概没有吧。”
“真的吗?”
“咽”
“我不太懂。”我说:“大家都说年轻是一件美妙的事啊。”
“对呀,是一件美妙的事啊。”
“那你为什么不想再来一次呢?”
“等你年纪大了自然也会懂的。”
不过我终于也三十二岁了,只要一星期懒得跑步,肚子的赘肉就明显地凸出来。这种状况之下,已经回不了十八岁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早晨跑步完毕,喝一罐果菜汁,再躺在椅子上,放披头四的(Day TriPPer)来听。
‘℃----yTrmp----
一听到那首曲子,就觉得好像坐在火车的座位上似的。电线杆、车站、隧道、铁桥、牛、马、烟囱和垃圾,都--一飞快地向后闪过而消失。到那里,风景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虽然从前曾经认为是相当美妙的景色。
只是坐在旁边位子上的人经常更换,那时候坐在我旁边的是十八岁的女孩子。我坐窗子边,她坐靠走道的一边。
“要不要我跟你换位子?”我说。
“谢谢。”她说:“你真亲切。”
并不是亲切,我苦笑着。只不过我比你更习惯于无聊罢了。
电线杆也已经数腻了。
三十二岁的----
Day TriPPer。
醒来的时候,我……
村上chūn树短篇集
我们那个时代的民间爱情传说
高度资本主义前史
这是真实的故事,同时也是寓言。而且也是我们生存的一九六○年代的民间传说。
我生於一九四九年。一九六一年进中学,一九六七年上大学。然後在那个混乱的环境中迎接二十岁的来临。所以,我们正如文字所示的,是六○年代的孩子们。
在人生当中最容易受伤、最幼稚,也是最重要的时期里,我们充分吸收了六○年代顽qiáng而狂野的空气,然後,理所当然地,命中注定般地沉醉於其中。从多亚斯到披头四到鲍伯狄伦,其BGM(幕後音乐)都很jīng致。
在所谓一九六○年代的时代里,的确有某些特别的事物。如今回想起来果然不错,而当时我也是那麽想的。那个时代确实有些特别的东西。
我并不是要让什麽都变成回顾式的,也不是以自己所生长的时代自豪 (究竟是身居何处的某人,又为了什麽原因,而必须为某一个时代感到骄傲呢?) 。我只是把事实照实陈述而已。对,那里确实有某些特别的事物。当然—我个人认为—那时代的事物本身并不是什麽特别珍贵的事物。由时代的运转所产生的狂热,当时所揭示的约东,以及某种事物在某种时期,所产生的某种被限制的光辉。还有,像把望远镜倒过来所看到的宿命式的焦虑,英雄与无赖、陶醉与幻灭、殉道与得道、结论 与个论、沉默与雄辩,以及无聊的等待等等、等等。无论那个时代都有这些东西,即使现在也有。但是,在我们那个时代(也许这样说有点自负,请见谅!),这些东
西,一个一个地以伸手即可取得的形式清清楚楚地存在着。一个个都好好地披在架子上。而且,当时不像现在。现在是你要伸手拿某样东西,都会有许多夸大、虚伪的广告、有用的相关资讯、折扣优待券,以及为了提升企业形象而出现的选择权,这些复杂的事物,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向你bī近。在我们那个时代,也没有多得抱不下的各种说明书(好的,这是初级的使用说明书,这是中级的,这是高级的应用编。
还有,这是如何和高级机种连接的说明书……) 。我们只是很单纯地伸手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後把它带回家就行了。就像在夜市买小jī一样。非常简单,也非常粗鲁。而且,那也许是适用这种做法的最後的时代。
高度资本主义前史。
接下来,我想谈谈有关女孩子的事。我想谈的是关於,拥有近乎新品的男性生殖器的我们,和当时仍然是青chūn少女的她们,两者之间所发生的既愉快又感伤的性关系。那是这个故事的主题之一。
首先,我想谈谈有关处女。 (『处女』这个字眼给人的感觉,令我联想到艳阳高照的午後的初chūn原野。为什麽会这样呢?)
在一九六○年代,所谓的处女,和现在比较起来,具有更深刻的意义。就我的感觉而言;当然是没有经过意见调查,只能说是大概的看法 在我们那个时代,在二十岁以前失去童贞的女子大约将近五成。至少,在我周围的女子的比率大约是如此。
换句话说,有将近一半的女性,不知是否出於下意识,依然尊重所讲的『处女』。
现在想起来,我们那个时代大多数的女子(也可以称之为中间派吧),对於将来结婚时是否仍然保持处女之身,内心想必也经过一番挣扎吧!到了现在,尽管人们已经不再重视处女。可是,我个人认为,也不能因此就断言处女是亳无意义的事,或重视处女的人就是傻瓜。总而言之—老实说—最重要的应该是过程的问题。也就是说,该视情况而定,依对象而定。我个人认为,这是非常妥当的想法,以及生活方式。
而且,那些被夹在中间的,比较『沉默的大众』等女性之中,也有个性开放与生性保守的女性。女性之中有从认为『性』只是一种运动的新cháo女性,也有坚持直到结婚为止都得保持处女之身的保守女性。男性当中,也有人认为将来和他结婚的对象必须是处女才行。
虽然任何时代都有各式各样的人,和不一而足的价值观。可是一九六○年代和其前後的年代所不同之处,则在於一九七○年代的我们都坚信,假如照这样,让时代顺利地进行下去,那麽这种价值观的差异总有一天会逐渐消失。
和平。
这是我的朋友的故事。
他和我是高中的同学。简单地说,他是个样样jīng通的人。他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运动也样样拿手,待人随和又亲切,而且很有领导能力。他虽然不是很英俊,可是却有着一张清秀、讨人喜欢的脸蛋。他总是顺理成章地担任班级委员。他有一副好嗓子,歌声十分悦耳。此外,他的口才也很好。每当班上有辩论比赛时,他总是在最後发表结论。当然,那都是颇具独创性且含意深远的意见。可是,究竟有谁 想在同学发生争论时,去寻求那种颇具创意的意见呢?当时,我们所要求的,只是希望能尽早结束那些争论罢了。於是,只要他一开口,就正好恰如其时地结束一场纷争。就那个意义而言,也许可以说他是无价之宝。在这个世界上,不需要有创意的意见的场合也比比皆是—说起来,那种场合还是占大多数。
此外,他也是个对规律和良心充满敬意的男子。在自习时间里,只要有人不守秩序、吵闹不休,他就会很有威仪地注意他们。没有人会提出异议。可是,这个男人的脑中究竟在想什麽, 我 却无法想像。不过,他很有女孩子缘。在教室里,只要他一站起来说话, 那些女孩子都会用那种充满仰慕的眼光望着他, 彷佛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