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找回来,俗话说:捉贼要脏……”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马士香亲眼看见TT去了一只戒指,心里很过意不去,银行里虽然只存一千多块钱,好在照TT的法子行事,他拿不去的,何妨试试。主意想定,立刻答应了,就在箱子里拿出银行的支票,开了一千元的数目,盖了自己的图章,jiāo给TT。TT走到外边对李妈道:“这是一千块钱,你们总可以松手了罢。要不然,我也没别的法子,尽你们嚷。”说着把支票jiāo给李妈。他们在外面说话,马士香在屋里,一句一句,都听得清楚。心想支票拿出去,他们一定会走的,谁知言三语四,他们总是吵个不了,好说一会子,又歹说一回子,bī得TT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愣住坐在一边。约有半个钟头,忽然外面屋里电话铃响,TT正坐在桌机边,便接着耳机说道:“惠民饭店八号。不对,错了。”
就把话机挂起。这个时候,李妈劝着他的儿子,也说了不少的好话,方才走了。
马士香在隔壁听得清楚,隔着门帘一看,果然没有人,心里落了一块石头,便走了出来。一看TT,还伏在沙发椅子上,肩膀一耸一耸,正在哭呢。马士香问道:
“他们把支票拿去了吗?”TT回转头来,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说道:“你快些打电话到银行里去,叫不要付款给他。”马士香听她的话,当真打电话到存款的银行里去,叫不要付款。谁知那边答应说:“款子已经领走了。”马士香道:“不能啊,我这里刚才出门,哪能够就到银行里去了呢?”那边说的确付了,一点没有错。马士香听了这句话,又是奇怪,又是心痛,只好把电话机放下。TT看见不过意,执着马士香的手道:“对不住,这是我疏忽了。那小三儿接着支票的时候,曾在房门外站了一刻儿,我没有留心,也许那个时候,他就把支票给别人先去领走了。因为他们是个侦探出身的,步步留心,我们这个法子,想是早被他猜破了。难怪呢,刚才这里电话铃响。我想这并不是打错了电话,是他们同党的暗号。但是这个款子,我决不累你,今天下午我就还你。”马士香见TT这样慷慨,倒不好一口答应受她的钱,说道:“那是什么话,还要你一个人吃亏?”TT道:“这个地方我不能久坐了,晚上我们在华洋饭店再会罢。最好你就搬到那里去,那时他就带了手枪找我们,也不怕他了。”说毕,TT提着钱口袋,扶着门伸出头去,望了一望就走了。马士香这时闹得心慌意乱,也不知道TT如何这样害怕,疑惑自己也没有跳出是非因。正在这里想,只见TT又折了回来,连忙将门关上。一下便坐在马士香身边,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把头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拍着胸道:“吓死我了。”马士香看见这个样子,疑惑又出了变故,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TT抬起头脸一红说道:“我刚才从饭厅上过,看见一个穿西装的人,和三个人在那里吃饭,他面朝外,背影好像我父亲,我不敢过去,倒退回来了。请你到饭厅里去看看,那人嘴上养了胡子没有?
如若有胡子,就怕是他老人家,我还不能出去。”马士香道:“那末,你在这儿坐着,我出去看看。”说着,便走到饭厅里来。他看一看饭厅里,不便就这样回身,只得走了过去,然后回转身来。他看饭厅东边的圆桌上,果然坐着有一个穿西装的人,可是嘴上并没有胡子。他想,这一定不是TT的父亲了,便一直走回房间,要把这话告诉TT。他推开房门进去,TT却呆呆的坐在那里。马士香道:“不要紧,那个人并没有胡子,当然不是你的令尊。”TT道:“那很好,不过我的胆子小,请你把我送到大门口罢。”说时已经站了起来望着马士香,马士香见她一定要自己送出去,也推辞不了,只得带上房门,下了楼,一直送她到惠民饭店的大门口,然后才回转来。
他走进房去,坐了一会,也就打算出去,便来开箱子。低头一看,不由得一惊,原来chuáng头边小皮箱上的锁,不知被谁来开了。赶忙打开箱子来一看,箱子里面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六百多块钞票,已不翼而飞。他一想,这是谁拿去了呢?刚才我送TT出去的时候,没有叫茶房锁门,难道这一会子,贼就进来了吗?连忙按着电铃,叫一个茶房进来,把丢了钱的情形告诉他。茶房道:“我们坐的地方,就在楼口上,上来一只耗子,我们也会看见,决计没有进来一个人。”马士香一想也对,他们是坐在楼四,专门等客人叫唤的,而且我这房门,他们看得见,青天白日,哪里有贼进来?自己愣住了一会子,心里恍然大悟,便叫茶房出去,自己再来找找可丢了别的东西?寻了一会,还好,别的东西,都还没丢,仅仅的丢了这六百多块钱。
马士香仔细一想,这位TT女士,哪里是什么次长女公子,又是什么jiāo际明星?简直是为我这一张支票而来。不用说,那个李妈和那个小三儿,全是她同党。自己前前后后一想,一点儿不错,这决是拆白党。自己醉心jiāo际家,今日也想学,明日也想学,不料初次上场,就碰了这么一个钉子。越想越悔,越悔又越气,闷闷的坐了一会儿,咽不下这口气,使关着房,做了一篇稿子。稿子做好,便坐了汽车到何剑尘家里来,找何剑尘。
他虽和何剑尘有些jiāo情,可是并没有专诚拜谒过,今天他突然而来,何剑尘却是不明其意之所在,只得请他在客厅里坐。谁知马士香只是说些闲话,说道:“这两天天气暖和了许多。”何剑尘道:“天气暖和了许多。”马士香道:“这两天,常到公园里玩玩吗?”何剑尘道:“偶然也去一两回。”马士香坐着抽了一支烟卷,然后说道:“兄弟这里有一篇稿子,要请老哥在贵报发表。’脱时,红着脸,在身上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稿子来,jiāo给何剑尘。何剑尘以为一定是一桩军国大事,及至打开从头到尾一看,却是说有一位住旅馆的阔客,受了女拆白的骗,丢了一千六百块钱。何剑尘看看稿子,看看马土香的脸,早已了然于胸。马士香见何剑尘注意他,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何剑尘笑道:“这是你老哥今友的事吗?”马士香道:
“嗐!别谈起,就是我上了这么一回当。我倒不为别的,把这稿子登了出去,好让人家注意。教她在北京不能存身,和社会上除此一害。”何剑尘道:“登我们是当然登的。依我说,你老哥就算不幸之中大幸了。你若是身边方便些,也许十倍此数哩。他们弄了这笔钱去,恐怕也不过暂为躲避一会儿,你想她离开北京,恐怕不行呢。就譬如以老哥自身论,你和她见了面,你能说破这事,叫警察拿她吗?所以越是高等拆白,越和上流社会人往来,她虽害你,还叫你有难言之隐呢。”马士香经了这回事情,长了不少的见识,觉得何剑尘的话有理,不住的点头。坐了一会,也就走了。
第三十四回 斗酒只jī凄凉祭绿野 闲花野草惆怅语青衫到了晚上,何剑尘到报馆里去,和杨杏园提起。杨杏园道:“jiāo际场上的人,原来这样不齐,怪不得有几个窑姐儿,也喜欢往华洋饭店跑呢?”何剑尘道:“这也难说,窑姐儿尽有在jiāo际场中大出风头的。譬如盖金枝盖二爷,这个时候她要到华洋饭店去,说出真姓名来,包有许多人注意。”杨杏园道:“她也算得天宝宫人,隔江商女了,现在还在京吗?这样一个与历史有关的大英雄,社会上竟没有人提起她了。”何剑尘道:“嗐!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有白头。提起盖二爷,我要为普天下美人一哭。”杨杏园笑道:“你这样感叹之深,难道盖二爷的晚景不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