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珠突地回过脸来道:“照你这个样子说,男子还敢和女子订婚吗?订了婚,就要受人家挟制的了。”子布笑道:“袁小姐!你可别和我抬杠。我对于哪个女朋友,态度都是很光明的,决不因为女朋友订了婚,我就生气。”
第二十四回 踌躇带羞来坠欢可拾(4)
佩珠道:“那就好。你是我的朋友,索性和我帮一个忙,也不要你和我帮什么大忙,你就只把那个姓周的拖到能花钱能堕落的地方去,让他把花钱的事,完全学上了瘾,让孔令仪享受不成。那小子也教他弄不成功,什么嗜好都有了,女子全不爱他,最好是让他鸦片都抽上了瘾,到了那个时候,我才解恨呢。”说着,用高跟鞋子连连在地板上顿了几下。
子布咬了下嘴唇,点着头道:“计倒是一条好计。只是我这个照计而行的人,得花多少钱去做东,又很费多少工夫去奉陪他。”佩珠道:“自然是要费钱费工夫的。不然,我为什么说要你帮忙呢?不过你心里也要明白一点,我把这样大的事托付着你,那就是二十四分地看得起你,难道你不愿意做我一个忠臣吗?”说到这句话,露着牙齿微微一笑。
子布追逐袁佩珠,也很有时日的,只因佩珠嫌他对于女人的事晓得太多了,不敢和他接近。但是为人是很漂亮的,玩意儿也挺多的,在一班朋友里,也不算疏远。这时,佩珠说的这些话,完全把他当一个心腹人。他如何不懂得?便笑道:“我怎么不愿做你的忠臣?只是你不肯重用我罢了。将来,计划成功了,你怎样地感谢我呢?”
佩珠昂着头想了一想,微笑道:“那当然的。我对我父亲说,和你找一个小位置,挣了钱补贴补贴你的小用度,你看好不好?”子布笑道:“那自然是好的。不过我的目的,并不在此。因为……”
佩珠向他摇摇手道:“话只能说到这里为止,反正你真为我尽力的话,我心里明白就是了。但是我还有一句话要声明,就是孔令仪也是你的朋友,你要帮她的忙,就别来帮我的忙,既然答应了帮我的忙,就别再去帮她的忙。我的话告诉你了,jiāo朋友也在你,卖朋友也在你。”说着,在茶几上的烟卷筒子里,取出一根烟卷,衔在嘴里。
子布连忙掏出身上的打火机,打着了火,替她点着了烟,然后笑道:“你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男子和女子jiāo朋友,总是亲近今密斯,疏远昔密斯的。孔小姐,她总算是有所属的了。”
佩珠点点头道:“这总算你一句实话,你去办罢!我是遗憾在一时,但可要人遗憾千古呢!”说着,深深地吸了那烟卷,默然无语。在这个默然的当儿,也就bào露着了女人的心怎样的可怕了。陈子布坐在她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两手互相地搓着,不过他的脸上依然还表示出一种笑容来。在这种笑容里面,却又深藏着男子的心,又是如何可怕呢!
第二十五回 别具yīn谋暗布迷魂阵(1)
第二十五回 别具yīn谋暗布迷魂阵 各存退步难抛赤子心
这又是一个所在。陈子布还是在搓着手,脸上发出笑容来,也是在一张沙发椅子上坐着,然而他对面坐着的一位女子,不是袁佩珠,换了孔令仪了。
令仪架了腿,坐在椅子上向外靠着,淡淡地笑道:“她不会觉悟的。我不希罕她道歉,我也没有那闲工夫,和她计较那些。下个礼拜一,我就进学校去了。计chūn已经写了很详细的快信,回家去了,限他父亲在一个礼拜之内,把要求的事,完全答复。若是他的父亲不能容纳,他就登报脱离家庭。”陈子布淡笑道:“这件事,你应当还考量一下才好。因为周君没有到二十岁,在法律上还没有什么地位。”
孔令仪笑道:“这个我们早已知道。现在他只要登报声明一下子就得了,又不到法庭里去起诉,过了二十岁,我们才来进行一切,那总行吧?”子布道:“一登启事,他父亲马上追了来,又当怎么样呢?在法律人情上讲,他管束自己的儿子……”
令仪表示着很有把握,将头靠住了椅子背,昂起来哈哈笑道:“一切计划,我们都安排已定,这倒不用别人操心。”子布道:“是不是你们逃到外国去留学?”令仪鼻子里哼了一声,点点头道:“也许。”
子布在身上掏出烟卷盒子来,取了一根卷烟在嘴里衔着,也架起腿来,然后将茶几上烟插上的火柴取了一根,在皮鞋底上擦着了,才点上了烟,左手拿了那白铜烟卷盒子,在右手心里打着,充分地做出放làng的样子来。
令仪斜眼地看着,微笑道:“老陈!你以为我和姓周的订婚,没有诚意吗?”子布笑道:“这是笑话了。别的什么可以闹着玩,订婚哪里有闹着玩的?不诚意就不订婚;订了婚,自然就有诚意。”
令仪道:“是了,你因为我订婚是真的,不需要我这样一个朋友了;所以我托你办的事,你都是取敷衍手段,不肯实在地和我去办。”子布笑道:“这话说在孔小姐口里,未免有些侮rǔ女性吧!难道男子和女子jiāo朋友,都是不愿女友订婚的吗?那么,翻转来说,女子和人jiāo朋友,都是候补……”
他把话突然停止了,将烟盒子揣进袋里,用手在衣襟上按了几下。令仪道:“你别打岔,把那句话只管说完了。”子布耸着肩膀只是笑,不肯说下文。令仪道:“这是我呀,若是袁佩珠,哼!她能放过你。”
子布抱了拳头,连连拱了几下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失言,我也很闻名的,周君在贵省是个有名的用功学生;这样的朋友,多jiāo几个,是与自己有益呢,能不能介绍我和他jiāo一个朋友呢?我并不是一位小姐,大概你不会拒绝的吧?”说着,将肩膀连连又耸了几下。
令仪以为他这种举动,不会含有什么坏意。就笑答道:“是我的朋友,当然也就是他的朋友,我自然是乐于介绍的。王妈!来,把周少爷请来。”陈子布想着:这可透着新鲜。豆腐店的小老板,一下子跳着做少爷了。
不多一会,计chūn来了,子布一看他身上穿的衣服,比自己穿的还要整齐漂亮,头发梳得油亮,一阵阵的香气,先透着向人鼻子送了来。子布抢着向前,和他握了手,连连摇撼了几下。笑道:“久仰久仰!好几次在jiāo际场合上遇到,因为没有得着孔小姐介绍,未曾jiāo谈。”计chūn半鞠着躬笑道:“我不懂得什么。”
令仪坐在一边,看看陈子布,又看看计chūn,觉得自己的未婚夫,实在要比自己的朋友高上一筹。架了腿,抖着高跟皮鞋,向人笑嘻嘻地扬着脸子。计chūn向子布鞠着躬,请他坐下,然后才问他贵姓。
令仪笑道:“你瞧,我这人真大意了。我原是要介绍你两个人做朋友的,倒忘记替你两个人报告姓名。”于是指着陈子布道:“他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大学生,姓陈号子布,对于jiāo际一项,更是拿手。凡是摩登男女,他都认识。”转过脸来向计chūn道:“这是密斯脱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