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与祝英台_张恨水【完结】(40)

2019-03-10  作者|标签:张恨水

  祝英台将鼻子哼一声道:“这有什么可问的。我既不认得马家,他们派花车来娶谁过门,我不管,当然与我无关。他们接不着人,自然会找主人的。”

  滕氏听了,不觉气往上升,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看了祝英台。但是她究竟压下这口气。笑道:“是的,自然会找主人的。但是主人为一家之主,他也会使出主人的威风的,口里发下命令,要你前去。”

  祝英台将窗户上的灰尘,用袖子轻轻的一拍,冲口而出道:“我不去!主人拿出家法要我死,我可以马上就死,但是要我去马家,就是皇帝发了圣旨,我还是不去!”

  滕氏站了起来,指道:“这是你说的!”

  祝英台道:“是孩儿说的。”

  银心在楼下,听了说话声音不对,马上跑上楼来,远远的对jú儿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就跑了过来,把滕氏拦住。

  银心道:“安人息怒,小姐年纪轻,不会说话!”

  滕氏望了祝英台很久,才道:“我不和你说,过两天,你爹爹自然会找你说话,我去了。”说着,她带着jú儿去了。

  银心看祝英台时,她姿态很自然,对窗子外天空,微微一笑。

  十九、 忽然坐船可以走

  滕氏一肚子的气走向前院。她想把这些话,对祝公远细细的一说,少不得又是一场是非。不如稍等一等,等着日期迫近,公远要她预备,看她怎样答复。现在梁山伯已死,难道她还真能悬梁自尽不成。这样一想,明的把这事放下不提。暗下就把家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嘱咐一遍,小姐一人在什么地方,多多留意。头一两天,祝英台并不放在心上,日子久了,英台自然知道。她不由得暗中好笑,我打算要自尽,家里人岂能看守得住。因此马家的事,堂前不提,英台也不提。

  说话已到九月初边,天气已经转凉。祝家为新娘子作嫁时衣,为新娘子采办零用东西,一天比一天忙。但是祝英台只当没有看见。

  这日时间,已jiāo正午,祝公远走进滕氏屋里,因看见滕氏拿几尺红绫,为祝英台制衣,便道:“我有好几天,不看到英台了。大概喜期已近,英台不愿出来。”

  滕氏道:“大概是为了这个缘故吧?”

  祝公远道:“你我选择的衣服,英台还相当满意吧?”

  滕氏这才把手上拿的红绫一丢,走到祝公远面前道:“英台儿的脾气,我们越惯越坏,这些衣服式样,虽然都极为时髦,英台却一件未曾看过。”

  祝公远道:“这为什么?”

  滕氏道:“她对马家的婚事,十分不满意。我曾为此,着实劝过她,她丝毫不为我说的话所动。”

  祝公远道:“那她打算怎样?”

  滕氏道:“谁知道呢?她说的话真够厉害,她说就是皇帝下的圣旨,她也不嫁。”

  祝公远将脚一顿道:“这真是叫岂有此理,她说这话,多少时候了?”

  滕氏道:“两个多月了。”

  祝公远道:“这两个多月,她都执着不合理的见解吗?”

  滕氏道:“大概是吧?”

  祝公远将手一指道:“这真叫岂有此理,快点叫她来,我要痛骂她一顿。”

  滕氏道:“你这样做法,只有越做越糟。叫得她来,和颜悦色和她说,她虽然嘴硬,总不能以死来拚。”

  祝公远背了两只袖子,在房里踱来踱去,然后依了滕氏的话。点头道:“好的,就依了你的话,jú儿去把大小姐请来。”

  滕氏笑道:“一客气,请字也出来了。”jú儿正在窗户下答应要走,滕氏叫道:“别忙走,我jiāo代给你。”jú儿听了这话,又只好进来。滕氏道:“你见了大小姐,什么话别说,你说在外边刚进来,员外就派你叫小姐的。这是很要紧的事,叫你不许乱说就不许乱说。”

  jú儿道:“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才匆匆忙忙,向会心楼上而去,见了祝英台,便道:“员外在安人房里,叫大小姐快去。”

  祝英台对她周身一望,便道:“员外叫你来,没有生气吗?”

  jú儿道:“我原在外头,员外叫我,我才进去的。所以员外生气没有……”

  祝英台道:“你是不知道。”

  她刚说的一句话,被祝英台抢着说了,这时,银心也在楼上,一齐哈哈大笑。

  祝英台道:“这时候叫我,当然是生气的。”

  jú儿道:“不,员外一定和颜悦色的和你说。”

  祝英台望了她道:“你何以知道?”

  jú儿道:“我在窗户外听了一个够。”

  祝英台道:“你不是人在外边,刚才进去吗?”

  银心jú儿同时又笑了。

  jú儿点头道:“我就全告诉小姐吧!知道了,也不外是挨一顿打。”于是把祝公远进房来的话,全都说了。

  祝英台道:“怎么样?我全猜着了。走吧,我决不告诉人是你对我说的。”于是随了jú儿进了安人房里。

  祝公远还是摇摇摆摆在房里踱慢步。一回头看见祝英台,便带了笑容道:“恭喜我儿,贺喜我儿!”

  祝英台就站定了,问道:“儿一深闺弱女,有何喜可贺?”

  祝公远道:“现在马家,以天气已凉,已通知我家,在这月底,就迎接我儿过门,儿百年大事,终身有靠,这岂不是一喜?”

  祝英台用手一摆道:“马家婚事,儿未曾答应,他通知来接,来接哪一个?”

  祝公远站定了,对英台周身上下,看了一看,仍旧把怒火压了,手摸胡子道:“当梁山伯在日,儿要嫁梁山伯,父bī迫儿出嫁马家,儿誓死不从,那还有理可说。现梁已死,要儿出嫁马家,儿无理可以推辞的。”

  祝英台道:“何以无理可以推辞。梁山伯虽死,儿守节不嫁,此系天公地道的至理。”

  祝公远道:“这是你胡说,谁许配了梁家?”

  祝英台把头一点道:“谁许配了梁家,是我呀!难道儿自身许配,算不得事,父母作主,把女儿作为买卖,就算得事吗?”

  祝公远手摸胡子道:“说你胡说,你更胡说了。你老子把你择配马家,真可以说富贵荣华,无一样不好。几多千金小姐梦也梦不到。这是作父母的把女儿出卖吗?”

  祝英台道:“怎么不是?马家有财有势,你可以借他的财势,活动于当道。”

  祝公远这腔怒火,再压迫不住,将桌子猛拍一下,喝道:“这女儿太无道理,拿言语冒犯她父母。”

  滕氏一把扯住祝英台的衣服道:“你不应该说你父亲借马家财势的话,我夫妻两个,仔细点过,钱还有得花,何至于拿女儿出图财帛。好了,现在谁都在气头上,话说到这里为止,明后日我们再细谈一下。”

  祝英台看她父亲那样子,知道在这里登不住,老登下去,一定是决裂,便道:“好!我暂走开。但是无论哪天对我说,我总是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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