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_[清]曾国藩【完结】(22)

2019-03-10  作者|标签:[清]曾国藩

  致四弟 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四日祁门

  ·天地间惟谦谨是载福之道,骄则满,满则倾矣。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皆骄也。贤弟欲戒子侄之骄,先须将自己好议人短、好发人覆之习气痛改。

  ·欲去骄气。总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欲去请字,总以不晏起为第一义。

  澄侯四弟左右:

  腊底由九弟处寄到弟信并纪泽十一月十五七日等语,具悉一切。

  弟子世事阅历渐深,而信中不免有一种骄气。天地间惟谦谨是载福之道,骄则满,满则倾矣。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皆骄也。无论所指未必果当,即使一一切当,已为天道所不许。吾家子弟满腔骄傲之气,开口便道人短长,笑人鄙陋,均非好气象。

  贤弟欲戒子侄之骄,先须将自己好议人短、好发人覆之习气痛改一番,然后令后辈事事警改。欲去骄字,总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欲去请字,总以不晏起为第一义。弟若能谨守星冈公之八字(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三不信(不信僧巫,不信医药,不信地仙),又谨记愚兄之去骄去惰,则家中子弟日趋于恭谨而不自觉矣。

  此间军事如常。左、鲍二军在鄱阳、建德jiāo界之区尚未开仗,贼数太多,未知能否得手。祁门、容县、渔亭等处尚属平安。余身体无恙,惟齿痛耳。·致四弟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四日香口

  ·乡间种菜全无讲究,故令人在省中菜园雇工,欧学些种菜好样也o

  ·省城之人虽多睡早觉者,然亦视乎东家以为转移。

  ·此极小之事,弟可不必打破。向使余在外娶妾起屋,弟必进京至提督府告状矣。

  澄弟左右:

  接两次家书,具悉五宅平安,并弟将有做一届公公之喜,欣患无已。

  省城在一种菜之工,此极小之事,弟便说出许多道理来,砌一个大拦头坝。向使余在外寄数万金银,娶几个美妾,起几栋大屋,弟必进京至提督府告状矣。

  省城之人虽多睡早觉者,然亦视乎东家以为转移。余身边所用之人,位省者居其十之七。往年余以卯正起,身边人亦卯正起;近年余以卯初或寅正起,身边人亦卯初寅正起。乡间种菜全无讲究。比之省中好菜园,何止霄壤!余欲学些好样,添些好种,故令纪泽托在省雇工,弟可不必打破耳。

  此间军事平安。黟县于初三日失守,初五克夏。赤岗龄四贼垒为鲍、成两军攻破,诛斩净尽,生擒逆首。安庆之克,似已有望。惟湖北兴国、崇、通失守,湖南不免震动。

  余遍身疮癣,奇痒异常,略似丙午年在京,惨无所苦。·致季弟 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四日安庆

  ·吾兄弟三人在外,沅一人归尚不着迹。两人归,则嫌太多,弟以待沅来再归为是。若从同续计,尽可任行归去;除此一事而外,仍以不归为妥耳。

  ·余自八年起,每日用油纸摹帖,不甚间断,近日常常长进。弟亦可用油纸试事,稍久刚手脱不甚粘滞矣。

  季弟左右:

  接十二日信,具悉一切。写字一纸,有秀劲之气,若常写不间断,必有猛进之时。余自八年起,每日用油纸摹帖,不甚间断,近日常常长进,弟亦可用油纸试摹也。·[又十一月十四日书云:]

  吾兄弟三人在外,一人归尚不着迹,两人归则嫌太多。吾心中恐弟速归,故以希帅之批待沅来为是。

  油纸摹帖,初为之,则写次行而首行未gān,揩摩墨迹,láng藉满纸,迨摹习稍久,则手腕不甚粘滞,纸上墨迹自少矣。弟习油纸,即以此自试效验可也。·[又十一月十七日书云:]

  接十五夜信,具悉一切。弟之归家,若从一身人伦之道上起见,则兄久以为虑,弟尽可径行归去,不必问希帅之准与不准,余必专缄与希帅说明。若弟能早得同续,则举家相庆,而考地亦含笑于九京。除此一事而外,弟仍以不归为妥耳。·致诸弟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四日安庆

  ·余在外多年,推待家庭甚薄,亦自有一番苦心。两弟待我过厚,寸衷难安。以余之施薄,不欲受厚;尤恐彼此赠送丰厚,彼此皆趋奢靡也。

  ·八君子辅政,枪法不乱,卜中兴有日。余忝窃高位,沅弟亦将膺府重寄,遐迩观瞻,深以为惧。

  澄、沅弟左右:

  廿七日接家信:澄弟一件、纪泽一件、沅弟在武昌所发一件,初一日接沅弟岳州发信。具悉一切。澄弟以狐裘袍褂为我贺生日,道理似乎太多达。余在外多年,惟待家庭甚薄,亦自有一番苦心。近日两弟待我过厚,寸衷尤觉难安。沅弟临别时,余再三叮嘱此层,亦以余之施薄,不欲受厚;且恐彼此赠送丰厚,彼此皆趋奢靡,想弟已喻此意矣。

  沅弟信中决气机之已转,世运之将享,余意亦觉如此。盖观七月十七以后,八君子辅政,枪法尚不甚错,为从古之所难,卜中兴之有日。特余忝窃高位,又窃虚名,遐迩观瞻,深以为惧。沅弟不特不能幅巾归农,且恐将膺封疆重寄,不可不早为之计。学识宜广,操行宜严,至嘱至嘱!

  余为遍身癣痒所苦,不能再有过境,深以为愧。泽儿要算学诸书,余于近日派潘文质送南五母舅回籍,即带书至家。顺问近好。·致诸弟 同治元年五月十五日安庆

  ·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吾家亦盈时矣。吾与诸弟,当设法先自概之。

  ·沅弟于银钱取与不甚斟酌,朋辈之讥议,其报实在于此。

  ·弟等来信,常多讥讽不平,见处如此,别处可知。沅谓雪琴声色俱厉,余谓沅之声色亦未尝不厉,特不自知耳。

  沅、季弟左右:

  帐棚即日赶办,大约五月可解六营,六月再解六营,使新勇略得却暑也。小抬枪之药,与大pào之药,此间并无分别,亦未制造两种药。以后定每月解药三万斤至弟处,当不致更有缺乏。

  王可升十四日回省,其老营十六可到,到即派往芜湖,免致南岸中段空虚。

  雪琴与沅弟嫌隙已深,难遽期其水rǔ。沅弟所批雪信稿,有是处,亦有未当处。弟谓雪声色俱厉。凡目能见千里,而不能自见其睫,声音笑貌之拒人,每苦于不自见,苦于不自知。雪之厉,雪不自知;沅之声色,恐亦未始不厉,特不自知耳。曾记咸丰七年冬,余咎骆、文、耆待我之薄,温甫则曰:“兄之面色,每予人以难堪。”又记十一年chūn,树堂深咎张伴山简傲不敬,余则调树堂面色亦拒人于千里之外。观此二者,则沅弟面色之后,得毋似余与树堂之不自觉乎?

  余家目下鼎盛之际,余忝窃将相,沅所统近二万人,季所统四五千人,近世似此者曾有几家?沅弟半年以来,七拜君恩,近世似弟者曾有几人?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吾家亦盈时矣。管子云:斗斟满则人概之,人满则天慨之。余谓天之慨无形,仍假手于人以概之。霍氏盈满,魏相概之,宣帝概之;诸葛格盈满,孙峻慨之,吴主概之。待他人之来概而后悔之,则已晚矣。吾家方丰盈之际,不待天之来概、人之来概,吾与诸弟当设法先自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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