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场戏的幕后导演是康熙皇上。熊赐履只不过是奉旨办事而已。他本来选的是御史白明经,已经说好了,可是事到临头,白明经却害怕了。想不到郭琇倒自己跳出来了而且又捎带上那么多人,这,这怎么收场呢?
郭琇读完了,冲明珠一笑:“明相,学生刚才说了,我不会拍马屁,只会据实而言。不知明珠以为这篇文章做得如何?”
明珠极力按下心头怒火和恐惧,坦然一笑说:“好,好文章,好胆量,我敬你一杯!”
在一旁的高士奇,刚才听见这奏折中捎带了自己,开始也是大吃一惊。可是他看明珠这么坦然,也不能装熊啊。此刻,他也倒了一杯酒,嘻嘻笑着走了过来:
“郭御史,你参得好,真值得浮一大白,来,我老高陪你一杯!”
郭琇笑吟吟地接过酒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说:“二位大人,郭琇本来就是有名的郭大胆,今日冒犯二位相爷,罪责不轻。这酒我闻了,虽然很香,只是沾了民脂民膏,却带着一股血腥味——”说着与高士奇碰了一下杯子,“叭”的一声,将酒杯摔在地下,拱手说了声“请恕郭某失礼!”回过头来,扬长而去!
郭琇一走,这边立即就没戏唱了。酒没人喝了,预备好的寿面,也更没人去吃了,谁还有这心思啊。与明珠有牵连的,都在想怎样保住自己;与明珠素日不和的,在琢磨着怎样也写本参奏。一句话,不管是哪一党,哪一派的,都在想着一件事,郭琇这一本呈上皇上将会怎么发落呢!所以,有人上来劝上两句,借故退席,有人更gān脆,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转眼之间,偌大的厅堂内外,只剩下杯盘láng藉的剩酒、剩菜和熊赐履、索额图、高士奇三位上书房大臣了。
熊赐履是知道这事儿的前因后果的,别人不说,他得说:“哎,我说明贤弟,要多保重啊。好好想想,怎样向皇上说清这些事。真是有什么意外,你放心,我们都会说话的。”
明珠“腾”的一下跳起来:“保重,我怎么个保重?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马上去见皇上。各位可肯陪我走一遭?”
话说到这份上,那仨人也推脱不掉啊,四个人马上来到宫门,递了牌子,请见皇上。不一会,圣旨传了出来:“明珠五十大寿,朕已给假三天,好生休息。其余三人,即刻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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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jian明珠树倒猢狲散 勤靳辅功成顶戴丢
四十七 jian明珠树倒猢狲散 勤靳辅功成顶戴丢
太皇太后病重之际,明珠大事铺张,庆贺自己的五十大寿。可没想到,御史郭琇大闹宴席,乘机参了明珠一本,把喜宴闹了个不欢而散。明珠没法,只好跟着熊赐履、索额图和高士奇,即刻递牌子进宫,请见皇上,要当面谢罪。可是,圣旨传出来:“朕已给了明珠三天假,让他好好在家休息,其余三人,立刻进见!”
熊赐履等三人进去了,明珠孤零零地站在宫外。郭琇的奏本够狠的了,可并没把明珠吓住,但是,这旨意却如晴天霹雳一样,把他彻底打垮了。他遥望着巍巍宫阙,真是咫尺之间,如隔天河。唉!天威难测呀。两天前,他明珠想什么时候进大内,就什么时候进去,“递牌子请见”,不过是个形式。如今,皇上一句话,说不见就不见了。也许从今往后,他再也别想见到皇上了。他没有坐轿子,拖着沉重的步履,踢踢踏踏地往回走。这时,他才发现,刚才来得太急,竟连朝服都没穿。哎呀,幸亏皇上没让进去,如果就这么一身打扮进宫,恐怕皇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了!
家里,也早不成样子了。夫人和八房姨太大,还有儿子、媳妇们聚在一起,哭的哭,闹的闹,乱成了一锅粥。明珠一见这阵势,心里的火不打一处来。他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哭什么,我还没死呢!”骂完,把两个儿子叫进书房,吩咐他们,悄悄地从后门出去,打听一下消息。然后又把夫人叫来,让她即刻设法进宫,去纳兰贵妃那里打探一下,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吩咐完毕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在房里转来转去,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
夫人最先回来,说:纳兰贵妃不肯见。贵妃说,她不知道有这门亲戚!
两个儿子也先后回来。二儿子任何消息没得到,大儿子从熊赐履那里听说,熊、索、高三个人进宫之后,皇上把高士奇痛骂了一顿,骂完了,又替他说了几句好话。可对明珠,皇上却一个字儿也没提。
没提一个字,这是个大大的凶兆。明珠慌神了。他不敢呆在家里,便不顾嫌疑,趁着夜色,悄悄地去找高士奇。
高士奇一听说明珠来访,吓了一跳。我的老祖爷,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敢来见我。我扒拉还扒拉不掉呢!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来串供?!他想不见,可是明珠已经进来了。
明珠是已经豁出去了,开口便说:”士奇,你不要怕。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杀头掉脑袋也不过如此。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出了事,我一人承担,决不连累你。”
高士奇沉吟了一下:“嗯,皇上今天绝口不提你的事,我看有点儿不妙。听说于成龙也上了弹劾你的奏折,六部九卿的京官们,都在忙着写折子呢,你要有点准备。”
“准备?怎么准备,上表请辞吗?”
“晚了,获罪于天,祈祷也不济事了。”
“好,多谢指教,明珠回家等死去了。”明珠说着,起身就走,却被高士奇拦住了:“哎,别忙,你不要死等,赶快把家产分散一下,或者捐输也行,还有……”
“什么,士奇,你我从不见外,此刻,再难听的话,我也能听进去!”
“嗯,你有没有一个既听你的活,又和索额图关系亲密的人?”
“哦,……这个,有,有一个。”
“那就好,你赶快派人送信给他,让他狠狠地参你一本,说你要危害太子,动摇国本。这奏本一上,准能救你。”
“啊?!什么,什么,这不是把杀头罪变成了凌迟处死,把死我一人之罪,变成了祸灭九族了吗?”
“哎——老明,你不读书,不明事理。当今皇上乃千古雄杰,博学多才,能谋善断,可是太聪明了,就未免疑心大。现在大家参你的,都是受贿贪赃,任用私人,对这样的罪名,皇上容易相信,也一定要惩办;如果有人把这事闹大,闹到太子党和阿哥党的党争上去,而且参你的人,又是索额图的一党,皇上肯定会起疑心。既然是两党之间闹起了事来,那皇上既不能杀一党而护一党,这样一来,你就有了一线生机。”
明珠眨着眼睛,想了又想,这才明白过来:“好兄弟,我若逃脱此难,永不忘你搭救之恩。”
任凭高士奇和明珠再聪明,动作再快,也赶不上康熙皇上。明珠愿缴纳家产以赎前罪的奏章,还在打着腹稿呢,抄家的人可就来了。领头的,是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贝勒胤祯,跟随的有熊赐履、何桂柱,还有内务府官员,善扑营的兵丁。一声令下,府第被团团包围起来。内眷们集中在一个房子里,其余的全都贴了封条。四阿哥和熊赐履看见明珠落到这个下场,心中不忍,从旁边说了句好话,把明珠的两个儿子按居住区域,与明珠分开,免封免查。太子虽然最恨明珠,可是师父熊赐履发了话,他也不好驳回,这才给明珠留下来一点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