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次友高兴他说:“好好好,那明天我一定要去。太夫人回京我理应去迎接,再说还可以早点见到龙儿。”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第二天一早,索府派了一乘青布小轿过来抬着伍次友,索额图骑马护轿。轿子一上街可就招人注意了。为什么呢?
因为索额图如今的身份不同了,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他护驾有功,又即将成为皇亲。今儿个见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护持着一顶青布小轿,倒有点奇怪了。哎,这轿子里坐的人难道比索大人的身份还贵重吗?走着走着伍次友觉得不太对劲儿,心想:“哎,不是去郊游吗?怎么不往城外走,反倒向紫禁城方向去了呢,他正在纳闷儿,就听外边一声高呼:
“此处文官下轿,武将下马!”
伍次友更糊涂了:这,这不是午门吗?怎么走到这儿了呢?
索额图翻身下马,正要上前答话,从里面飞跑出一个太监大声喊道:
“圣上有旨,特许伍先生乘轿入宫。”
侍卫们一听,连忙闪开,让出一条路来。索额图手扶轿扛前导,小轿颤颤悠悠地抬进了皇宫。轿里的伍次友如痴如呆,也不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有这么大的福气蒙圣上传谕乘轿入宫呢,
他不明白,正在皇宫内等待朝见的文武百官比他更糊涂呢!一个最常见,最普通、平民百姓谁都能坐的青布小轿竟然抬进了皇宫,护轿的又是在皇上面前最得宠的索额图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呢?看那索额图毕恭毕敬的样子大伙更想不通了,这小轿里到底坐的是哪位大人呢?
小轿终于在太和殿门口停下了,索额图掀起轿帘,把伍次友扶下了轿。御前侍卫穆子煦气字轩昂地走下台阶,面南而立高声说道:
“奉上谕,着伍次友进殿见驾。钦此。”说完又上前一步低声说:
“先生好,您大喜了!”
伍次友晕头晕脑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穆子煦神密地一笑说:
“啊,先生不要着急,上去您就知道了。”说着和索额图一边一个拉着他走上丹墀。
伍次友只好硬着头皮和他们进殿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行完礼一抬头,他不禁愣住了:啊!在这庄严肃穆、金壁辉煌。异香扑鼻、光彩夺目的太和殿里,在那镶玉嵌宝、雕龙涂金、至尊至贵、神圣无比的御座之上,头戴金冠,端然高坐的人正是自己数年来朝夕教诲,相教相亲的学生——龙儿。他,他怎么会变成皇上了。看看两边,站满了贝勒、贝子,九卿部院文武百官、大小臣僚,却都是一个个躬身侍立,没有一点儿声音。再看看前面魏东亭、穆子煦等一班子老熟人,个个jīng神抖擞地侍立在龙儿的身后。啊!这是真的,龙儿就是皇上,伍次友终于明白过来了,他脱口而出叫道:
“龙——那个儿字还没出口,亏他聪明马上改口为:“龙主万岁!”说完便深深地磕下头去。
看着平常倜傥风流、挥洒自如的伍次友被索额图他们摆布得如痴似呆,看伍次友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地跪着,康熙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种骄傲和满足,更加体验到主载天下的威风。可是,霎时间,他又觉得一阵惆怅,几年来,半师半友,亲密无间的情意从此完了。他说了声:
“先生请起,赐坐!”
伍次友还是跪着没动。索额图上来把他扶起来,坐在小太监搬来的绣墩上。
就听康熙说道:“伍先生,数年来蒙你授业教习使朕获益匪浅,正如先生所言欲求真知,须经磨炼,所以朕不得不将身份隐瞒,还望先生体量朕求学之苦心。”
康熙这番话说出来,伍次友豁然开朗,几年来,许多猜疑,不明之事,一下子全明白了。他站起身来躬身答道:
“臣一介寒儒,以布衣亵渎君主,谬讲经义,有污圣听,请皇上治臣不恭之罪!”
康熙微微一笑:
“哎,先生言重了,你何罪之有?如果刚一开始就知道朕是天子,那么朕怎么能听到你的金石之言呢!伍先生,今日朕请你来,为的是向众官宣诏,特许你唤我为龙儿,咱们君臣之名虽定,师友之情常存,望先生一如既往对朕常加教诲。”
伍次友感激涕零,跪下磕头谢恩,又听康熙说道:
“先生请坐,小魏子,取先生当年策试的卷子来。”
魏东亭听得这一声,忙从太监手中取过一卷文书呈上。康熙将卷纸展开,微笑着又看一眼,然后jiāo与杰书,说道:“这是三年前伍先生应试的策卷《论圈地乱国》。不但文笔雄劲,气势磅礴,而且立论jīng辟,谋国深远,陈述治国要略,jīng深之至,实力不可多得之佳作。你给大家念念,如果朝臣当中都能像伍先生这样,鳌拜怎么能专权,如果天下士子都能像伍先生这样我大清国何愁不日益倡盛。你念给大家听听。”
杰书知道为了这份策卷,几年来惹出了多少大事,自己当初又是如何在皇上和鳌拜之间左右摇摆,他知道皇上为什么叫自己念这篇文章。遏必隆呢,更是如芒刺在背,越听越出汗,等到念完了便抢着上前跪下:“皇上,听了伍先生的策论,臣更觉得惶恐,伍先生天下奇才,肯请皇上委以重任。”
康熙今天心里高兴,更不想当着伍次友的面给哪个大臣下不来台,便说:“嗯,此事朕自有安排,明珠,你们侍侯伍先生回去候旨,众卿,你们也都跪安吧。”在一阵山呼万岁声中,康熙退朝了。
回到养心殿,康熙在苏麻喇姑的侍奉下,换了便装,躺在靠椅上,他的心情格外舒畅,觉得天也高了,地也宽了,啊!做一个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号施令的皇上,真叫人痛快。可是,他还有心烦的事,最叫人不放心的,就是吴三桂。这个人拥兵十几万虎踞云贵,开矿、煮盐、铸钱,还制造兵器,储藏军火,囤积粮食、委派官吏,他安的是什么心呢?还有坐镇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称雄福建的靖南王耿jīng忠,这两个人也不容忽视。西北的准葛尔蠢蠢欲动,台湾的郑成功拒不称臣,如果三王连手作乱当何以处置呢?
他正在凝神静思,外边传来一声呼叫:
“奴才魏东亭给主子请安!”
康熙这才猛醒过来笑着说:“进来吧,朕正要找你呢!前天让你问伍先生的事,他怎么说啊?”
“噢,伍先生说以不杀鳌拜为好,反正他已经不能再生祸患了,留下他反能安人心,使朝庭官吏,军中将佐感恩戴德,为皇上效命,就是三蕃想要生是非也得惦量惦量。”
魏东亭还没说完呢,康熙就霍然而起:“好!先生一言定乾坤,就照他说的办!外面对伍先生怎么看呢?”
“噢,百官们当然是jiāo口称赞了。百姓们知道了这件事也很高兴,夸伍先生学问好,称颂圣上礼贤下士功德齐天。”
“嗯,伍先生,朕是一定要重用的。不过眼下不能马上封官,官儿大了,众人不服;官儿小了呢,又委屈了先生,而且先生生性孤僻,别人又看他是朕的老师,反到使他难以做人呐!嗯……这样吧,你口传朕的密旨,请他为我拟一个除掉三蕃的方略来,但此事务要机密,除你和先生之外,不可让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