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父_王山【完结】(39)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山

  脸上极度的灼痛使他弯了一下腰,用手捧住脸。这个动作使他侥幸地躲过了那柄正直刺向他胸口的刀子。刀尖划破衣袖,刺进了左小臂。他摔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6

  chūn天,是万物复苏的时光,也是瞬息万变的季节。

  经过近两年社会动乱的涵养,到一九六八年的chūn天,北京的玩儿主们已彻底地恢复了元气。也就在这时,他们内部的摩擦也在悄悄地加剧,终于酿成一场大火并。

  chūn暖花开了,周奉天约集了二十几个有头有脸的玩儿主一起去香山chūn游。刚上路时大家兴致极高,有说有笑,但很快就出了一件令人不快的事。

  二十几个人乘一辆公共汽车到达香山公园站以后,正要进公园门时,黑子突然惊叫了一声:“谁把我的钱捅走了?别闹,快还给我!”

  没人吭声。热闹的谈笑一下子冷了场,很明显,在他们中间,有一个家贼!

  谁都可能是家贼,谁都有权任意怀疑哪个人是家贼。结果,每个人都成了贼。真是扫兴到了极点。

  “多少钱?”周奉天问黑子。

  “二百。”

  周奉天扫了大家一眼,笑了,说:“黑子,你小子什么时候有过二百块钱呀?别在各位老大面前充大富翁了,你没有二百块钱!”他说着,狠狠地瞪了黑子一眼。

  边亚军也打趣地说:“黑子,是不是昨天夜里塞到哪个圈子的裤裆里了,忘了拿出来?”

  大伙全笑了,纷纷拿黑子打趣,笑呵呵地进了公园。

  笑是笑,但是家贼没有找出来,事情总不会到此就算完了。大家都是街面上混的主儿,谁也不愿背上这口黑锅。

  果然,刚拐过眼镜湖,来到佛牙舍利塔下的僻静处,周奉天就板起了脸。

  他先是逐个地审视了一下每个人的脸,然后突然走到顺子面前,bī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你,拿了黑子的钱。”

  “怎么是我呢?我为什么要拿他的钱?我又不是没有钱!”

  顺子qiáng挤出一丝笑来,但是看得出,他有点儿慌,神色全变了。

  “是你!”周奉天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拿出来,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不拿出来……”他霍地一下拔出了匕首:“我的刀子可不讲jiāo情。”

  “不是我!”顺子镇静下来,毫不示弱地与周奉天对视着。

  周奉天一把揪住顺子的衣领,用刀子一挑,割断了他的腰带。掖在衬衣里的一大卷钞票掉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钞票,谁都没有说话,静待着事态的发展。

  边亚军捅了黑子一下。黑子蹲到地上,默默地把钱捡起来,退到一边去了。周奉天仍然紧握着刀子。过了很久,他低声问道:“顺子,你说应该怎么办吧!”

  顺子的头低垂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小声地说:“照规矩吧!”

  周奉天yīn沉着脸,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凶狠的杀机。他冷笑一声,向顺子bī近过去。

  “奉天,你给我个面子,放过顺子这一回。”边亚军急忙拉住周奉天,替顺子求情。

  “不行!”周奉天推开边亚军,向围在四周的玩儿主们放声说,“对不住各位老大了,今天,我是谁的面子也不能给。这小子坏了规矩,我就不得不照规矩办。”

  话音刚落,他就倏地一刀向顺子的小腹刺去。顺子本能地闪身一躲,手臂被刺中,血水顺着袖子淌了出来。周奉天再要刺第二刀时,陈成横身挡住了他。陈成把顺子掩在自己的身后,怒视着周奉天。他的手里,也紧握着一把刀:“奉天,什么规矩?”

  “废了他!”

  “我替他了,你冲着我来。”

  “可以!”周奉天咬牙切齿地说。然后,他挺刀向陈成刺过去。陈成侧身闪开了,接着,周奉天又刺过来第二刀,被陈成用刀架住。

  两把刀互相啃咬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两只手在拼命较力,谁也不肯退让;两双闪着怒火的眼睛只碰撞了一下,又迅即躲开了。他们,不敢看到对方的眼睛。

  边亚军和宝安急忙扑上去,一人拉住一个,qiáng行把他们分开。

  中午在饭店吃饭时,气氛更加紧张。大家分坐两张圆桌,周和陈各据一桌,相向而坐。他们都沉着脸,不说话、不动筷子、不喝酒。大家也都陪着gān坐着。

  边亚军的座位挨着陈成,他劝陈成:“奉天为了星敏的事,一直不肯饶了顺子。今天顺子做出这种事,让他逮住机会了。为了星敏,你就别和他计较了。”

  陈成默默地点点头。

  边亚军又走到周奉天的身旁,低声说:“四个月了,星敏一点音讯都没有,陈成的心情不好。为了星敏,你就别和他计较了。”

  周奉天叹了一口气,也点了点头。

  “顺子的事,我来处理吧。”边亚军又说。

  周奉天倒了一杯酒,站起身,走到陈成的身边,说:“陈成,今天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太过分了。你把这杯酒,喝了吧!”

  陈成站起身,接过酒杯,一口喝gān了。

  周奉天轻轻地拍拍陈成的肩膀,又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走了。

  在陈成的另一边,坐着顺子。他哭了,哭出了声。

  边亚军给顺子倒了一杯酒,安慰他说:“顺子,别哭了,喝酒吧!”然后,他又端起了一杯酒,高声对在座的所有玩儿主说:“这杯酒,是顺子的告别酒。从今以后,顺子金盆洗手,不在街面上混了。谁和他有怨有仇,今天也就一笔勾销了。以后,谁再找顺子的麻烦,我、奉天和陈成给他做主!大家把酒gān了。”众人都喝了酒。

  边亚军看了陈成一眼,又厉声地对顺子说:“顺子,以后在家里多帮你娘gān点儿家务活,好好地和柴禾妞过日子。钱要是不够,大伙儿给你凑凑。不过,如果再让我在街面上看见你,可就别怪我边亚军不讲jiāo情了。”

  玩儿主们轮番走过来和顺子碰杯,喝告别酒,顺子流着泪,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下去,大醉。

  黑子把一卷钱塞进顺子的怀里,搀着他走了。临走出饭店大门,他挣扎着站住了,号啕大哭着说:“奉天、亚军、陈成,还有……各位老大,以后如果再有用得着我顺子的时候,你们,说句话……”

  他说不下去了,哭着走了。

  在进城的路上,陈成对周奉天说:“让顺子洗手收山,是个好主意,对他有好处。”

  周奉天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顺子能够收山,但是不会收心的。边亚军这是害了顺子,以后的麻烦事多了。”他轻轻地摇摇头,又说:“不说顺子了,随他去吧!陈成,星敏到底有没有消息?”

  “没有,他家里人也不知道她的信儿,挺着急的,我真担心,她会不会……寻死?”

  “不会。星敏这个人,比我们都坚qiáng。她有自己的生活目标,任何东西都不会gān扰她对这个目标的追求。”沉吟了一会儿,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也许,也许……她到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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