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_宫白羽【完结】(205)

2019-03-10  作者|标签:宫白羽

  姜羽冲忙道:“好在是非大明,已经揭过去了。”

  于锦道:“误会是揭过去了,但是我们和这飞豹子究竟是怎样个来往,俞老镖头不肯问,我却不能不表一声。老实说,我们只是欠人家的情,没跟人家共过事。”

  话到口边,姜羽冲趁这个机会,淡淡地问道:“这个人不是开牧场的么?你二位怎会欠他的情呢?”(叶批: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先前一切做作,即是以人情世故引出“自供”。白羽笔法之老辣,当真令人叹服。)

  于锦翻着眼睛,扫了姜羽冲一眼,面对俞剑平道:“俞老镖头,我们跟飞豹子的jiāo道,本来不该说。我弟兄奉大师兄钱正凯的派遣,前来助访镖银,事先实不知这劫镖的就是飞豹子袁某;临到鬼门关一场斗技,方才断定是熟人。这个袁某的确不是绿林,的确是在辽东开牧场子的。我们跟他并无渊源。只在六七年前,我们镖局押着一票镖出关,因为押镖的镖客在店中说了狂话,行在半道上,竟出了岔错。我们的镖被马达子麦金源抄去了。大师兄钱正凯带着我,出关访镖;误打误撞,又和破斧山的瑞宝成一言不和,动起武来。我们人少势孤,被人家包围。我们大师兄展开绝技,与瑞宝成苦斗,眼看不得了。适逢其会,这个飞豹子押着马群,从瑞宝成的线地上经过。他和瑞宝成素有认识,当那时他是路过破斧山;听说山下困住了关内的镖客,他就骑一匹劣马,由破斧山的二当家陪着,前来观战。”

  于锦接着说道:“这时我们大师兄和我,还有两位朋友,已经危急万分,被人家围在两处,各不能相顾。可是我们大师兄视死如归,丝毫不怯,依然苦战不休。这个快马袁想是存着‘惺惺惜惺惺’的心思,手拿一根大铁锅烟袋,竟策马突围,扑到战场,把瑞宝成劝住。问明原委,知是误会,对我们两家说:‘同是武林一脉,不打不成相识。’极力给我们排解。瑞宝成很敬畏这个快马袁;当下颇留情面,不但把我们放了,还邀上山寨,当朋友款待。我们大师兄十分感激,在宴间与瑞宝成、快马袁,极力结识。到这时快马袁方才说,他并非山寨的主人,他也是过客,特来顺路拜山的。他好像很佩服我们大师兄的胆气和武技,拿着我们当朋友看;问我们大师兄是哪里人,开什么镖局?因何事出关?钱大师兄据实相告,这快马袁大笑,自说也是关内人……”

  说到此,姜羽冲不觉回问道:“哦,他也是关内人,是哪省呢?”

  于锦眼珠一转笑道:“这个我可是忘了。”俞剑平向姜羽冲点了点头,笑道:“恐怕是直隶人。”于锦道:“也许是的。”俞剑平道:“以后如何呢?”

  于锦道:“以后么?钱大师兄就将失镖寻镖之事如实说出来。这快马袁十分慷慨,对瑞宝成道:‘这位钱朋友的武功乃是武当北派正宗,和瑞爷门户很近,你们二位很可以jiāojiāo。不过人家到辽东来,人地生疏,全靠朋友照应。他这不是访镖来的么?瑞爷看在武林份上,何不帮个小忙,替他查找查找?’那瑞宝成就大声说道:‘钱镖头的镖,我倒晓得落在谁手里了,不过钱镖头这位趟子手说话太难听,所以我刚才不能不和钱镖头比划比划。其实钱镖头的大名,我也是久仰的。’转脸又对我大师兄说道:‘老实告诉你,你的镖落在麦金源手里了。’我那大师兄立刻起身道谢,就要找麦金源去讨。快马袁和瑞宝成一齐劝阻道:‘麦老四为人古怪,只怕情讨不易。’这快马袁拿出自己的名帖来,又劝瑞宝成也拿一份名帖;由他二位出头,备下礼物,派破斧山的一个小喽罗,面见麦金源,以礼讨镖。居然只费了十几天的工夫,把原镖取回。”

  于锦接着说道:“我们大师兄因此欠下了快马袁的情,至今已经六七年,始终未得一报。那时候,小弟本也在场,知道此人本非绿林,乃是牧场场主。他这人生得豹头环眼,手里拿着一根大铁锅烟袋,说话气度非常豪慡。我们乍来时,虽听说劫镖的人,生得豹头环眼,手使铁烟袋打xué,我们也是心中一动。但因不知劫镖人的姓名,而快马袁又非绿林,我们也就没有联想到是他。这一次在苦水铺,得知劫镖的人外号叫做飞豹子,我们这才知道一准是他了……”

  姜羽冲道:“那也不见得吧!他一个开牧场的,无缘无故,跑到江南劫镖,做这犯法的事,又是何意呢?”

  于锦又看了姜羽冲一眼道:“他为什么劫镖,我可不知道;我只晓得快马袁又叫飞豹子罢了。”俞剑平道:“快马袁真叫飞豹子么?”

  于锦道:“一点不错!原因他在牧场,有这快马袁的外号,乃是……”说至此一顿,却又接口道:“我索性说了吧。他的岳父叫快马韩,这是继承他岳父的外号。后来他和辽东三熊因夺金场,比武争霸,仗他一人之力,把辽东三熊全都打败,并且把三人收为门徒。人家遂赠了这么一个外号,叫做‘飞豹子单掌败三熊’。现在这里劫镖的主儿生得豹头环眼,正和快马袁的相貌一样,论年纪也是五六十岁,使的兵刃又是铁烟袋杆,并且外号又都叫飞豹子,这十成十准是他了。飞豹子快马袁素日在关外寒边围子,开着牧场;我们却不晓得他究因何故,跑到关内劫镖?但是他既指名要会俞老镖头,猜想他或者跟俞老镖头从前有过过节儿,我们可就不晓得了。俞老镖头,我已将真情实底说出来了,你老跟我们钱大师兄是患难弟兄,又是同行;现在这劫镖的飞豹子就是快马袁承烈,快马袁又对我们镖局有恩……我们先不知他是快马袁,还则罢了;既知道他就是快马袁,请你老替我弟兄想想,我们能怎样办呢?所以我们弟兄迫不得已,才想告退。又恐怕我们大师兄也许另有两全之策,我们这才偷偷写信,要请问请问他。我们决没有当jian细的心思,我们只怕对不住两方面的jiāo情罢了,谁知道反为这个,遭大家白眼呢?”(叶批:按:作者于此同时,正构思别撰《武林争雄记》详叙俞、袁结怨之始末。)

  于锦侃侃而谈,一口气讲罢,目视姜羽冲,仰面一笑道:“我要说,不用诱供,我可以不打自招。不过要像阮佩韦那么拿我不当人,硬挤我吐实,我可就头可断,嘴不能输。或者哪一位拿我当傻子,总想绕着弯子来套问我,我也偏不上当,教他趁不了愿。我就是天生这种混帐脾气!幸而俞老镖头大仁大义,拿我们当朋友,没拿我们当小孩子,我只得实说了。说是说了,我可就对得住俞老镖头,又对不住飞豹子了。我实不该给人家泄底,我现在只有和我们赵四弟赶快洁身引退。”说至此戛然而住。话锋冲着姜羽冲攻击上来。姜羽冲老练之至,脸上连动都不动,反倒哈哈大笑道:“好!还是于贤弟痛快,于贤弟真是快人快语,我佩服之至!于贤弟是怕两面得罪人,其实你不会跟你们令师兄出头,给说和说和么?……真个的,快马袁的家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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