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孟刚也一力催促。俞剑平便道:“既然如此,倒也不必邀请人家来。我们只择江苏和邻省的镖行同业,跟江湖上知名之士,把失镖情由,劫镖人的年貌、党羽开个清单,附上信柬,托他们代为留心。有那jiāo情近、武功qiáng的,和有闲工夫、能分身的,信上也可以附上几句,邀请出来相助。接头地点就在盐城,我们便借永利镖局为聚会之所。信来信往,全都投到此地。不过这一来,却给朱贤弟和huáng镖头添麻烦了。”朱大椿道:“俞大哥,不要这么说,小弟应当效劳。”
这一天,拟好了信稿,由俞剑平、胡孟刚、朱大椿具名;赵化龙、楚占熊、周季龙、huáng元礼虽不在此地,也替他们具了名。一共是五家镖局,七位镖头。请来几位书手,代缮出二百来封信札;只江苏一省,便发出一百多封。邻省如鲁、浙、豫、皖,也写了几十封。立刻挑选年轻力健的镖行伙计,或骑马或步行,分路投去。先投到通都大邑的镖行朋友,再请他分送到别处。至于山林湖泽潜伏的绿林豪客,备下礼物,专人送去;以礼奉询,请他相助代访,这也是江湖上的规矩。发信以后,俞、胡仍旧到处查访。朱大椿很是热肠,连日陪伴着一同出去。
盐城县东南乡赵新庄,有一个土豪,名叫霍四阎王,在当地招娼开赌,jiāo结匪类,坐地分赃。朱大椿陪着俞、胡,亲往拜访。这霍四阎王倒是外场朋友,打听起失镖的事情,就说道:“近日也听人念叨过,只是也不知道这个插翅豹子是哪一路的qiáng人。既是三位下顾,总是瞧得起我,容我随时留神代访。得着准信,一定先给朱老镖头送去。”
盐城县附近,还有一帮脚行,是个秘密会党,在地方上很有势力。俞剑平、朱大椿前往拜访会首。这会首说:“近来范公堤一带,也有同帮弟兄往来,却没听说有这么声势浩大的qiáng人,在近处盘踞。”还有盐城县邻近,窝藏着的几杆子游匪,不过三二十人一伙,匪首也没有什么能为。朱大椿派手下趟子手,也去打听过了,都说不知道劫取盐课的匪人是谁。
转瞬之间,俞、胡已在盐城一带,耽误了四五天,连一点影子也没访着,而且张勇一去无踪,东路访镖的楚、周、沈三位镖头,西路访镖的蔡、陈二位镖师,算计着该有信来,也至今毫无消息。胡孟刚如热锅蚂蚁一样,很是着急。
这一天,胡孟刚和俞剑平商量,要再到大纵湖一带,重去勘查一回。忽然,周季龙赶至盐城,找到永利镖局。俞、胡慌忙迎接进来,问他:“一路查访的情形如何?楚占熊、沈明谊两位,缘何不一齐来?”
周季龙说道:“小弟三人一同由涟水驿出发,沿途查访,直到东台,未得踪迹。后来折到海滨一带,在老龙河口地方,遇见四个情形可疑的人。看外表土头土脑,穿着毛蓝布短衫,背着小包袱;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短棒,乍看像是木头的,实在却是铁的。他们搭帮走着,东张西望,满脸是汗。楚占熊楚二哥留了神,我们三人一同缀了下去。这四个人竟无意中,说出几句江湖黑话。我们至此更不放松,一路暗跟;探明这四个人,乃是潜伏在老龙口北边的一群qiáng寇。为首qiáng盗,叫做赤面虎范金魁;啸聚着一二百人,专劫商船,并勾结盐枭,贩卖私盐。有时候也到内地,在水路上做买卖。我们下工夫,探访他们的近日情形;探得他们确曾在十几天前,全伙出去做案,至今潜藏巢xué,迄未出来。现由楚占熊楚二哥和沈明谊沈大哥,备下礼物,前往拜山。我本想跟他们一同去,只派一个伙计给你们二位送信。沈明谊大哥说我走得快,一定教我来,我只好连夜赶到这里来了。”原来周季龙健步善走,一日夜能行三百余里,还有歇着的工夫。
俞、胡闻信大为惊喜。俞剑平忽然皱眉道:“这赤面虎范金魁,我也仿佛闻得他的名字。他是老江湖了,怎么胆敢劫取官帑?况且他和我素无嫌隙,为何拔取我的镖旗呢?”胡孟刚道:“天下的事,难以常情推测,他的外号不是叫赤面虎么?这和插翅豹子颇有点关合,他又是曾在十几天前做过案的。不错,这什九是他了,我们赶紧接应沈、楚两位去吧。”朱大椿也道:“既有这条线索,且去看看。不过,我想范金魁未必有这大本领吧?”俞剑平、胡孟刚、周季龙、朱大椿四位镖头,立刻策马出离盐城,赶奔老龙口。偏偏事有凑巧,他四人才跨征鞍,走出城外不到七八里地,后边有两匹快马如飞追来。
俞剑平立马等候;来的是派往西路寻镖的一个镖行伙计,名叫谢二的,由盐城永利镖局的趟子手引领着赶来。马到近前,众人相会,一齐下马,投到路旁柳林叙话。胡孟刚道:“谢伙计,你和蔡正、陈振邦两位镖师,往淮yīn、淮安一路,查访的结果怎样?可是有了头绪么?蔡、陈两位现时又在哪里呢?”
谢二满面喜色,说道:“老镖头,请你老放心,我们已经寻出一些线索来了。陈、蔡两位镖师正在那里,盯着探访细底呢!因为你老定规的日限到了,所以先打发我来送个信。”
☆、第05章 酒楼访盗迹过耳传讹,荒寨拜山酋利口启隙
周季龙在旁一听,不觉愕然道:“你们可访出劫镖的是赤面虎么?”谢二一愣道:“不是呀,劫镖的叫做豹子飞。”(叶批:作者故布疑阵,偏能引人入胜。)
俞剑平、胡孟刚齐声问道:“什么豹子飞!豹子飞又是gān什么的?”谢二道:“豹子飞大概是江湖上一个无所不为的匪类,一向在宝应湖附近潜伏。”
事情是这样:蔡正、陈振邦两位镖师和趟子手金彪,率领几个镖局伙计,由涟水驿起程,往淮yīn、淮安一带查访下去。淮yīn地方向称盗薮,很有不少的设窑立柜的绿林豪客。蔡正、陈振邦择那有名的寨主,备具名帖,拜访了几家,都不曾得着镖银的下落。后来到了高邮,才在酒楼中,遇见两个雄壮大汉,神头鬼脸的说话。
后来这两人酒喝多了,话越说声音越大。内中一个黑胖汉子,拍桌子打板凳的说:“你这家伙太没有胆,你还想发外财?我告诉你,咱爷们是豁出一身剐,敢把皇爷打。就怕你小子没能耐,没胆量。若有胆量的话,这世上遍地都是白的银子,huáng的金子,到处都能发财;不信你就跟我走。你想人家豹子飞,也没生上三头六臂,人家就凭那两手,胆子稍为壮点,朋友稍为多点,就把一二十万银子,手到拿来。搁着你这家伙,吓也吓死了!”对面那个高身量的壮汉就说:“你小子只管说,嚷个什么?人家豹子飞有胆,有本领,又不是你有本领呀!人家凭空得了一二十万银子,又不是你得的呀,你摸得着人家的钱边么?人家吃肉,你喝不着汤,替人家chuī牛做什么?我虽不济,一枪一刀,自混自吃。咱们到底谁够英雄,谁是狗熊?”
黑汉红着脸大声道:“你不用拿话堵我,人家发财,怎么不与我相gān?你瞧我摸不着他的钱边么?你瞧瞧这个!”气哼哼把凳子上的包袱打开,从中拿出两封银子来,指着说道:“这就是人家豹子飞送给我的。你这家伙也开开眼,瞧见过这么大的元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