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染坊_陈杰【完结】(32)

2019-03-10  作者|标签:陈杰

  家驹回到寿亭办公室,眼里含着泪,嗫嚅道:“六哥,都怨我……”

  寿亭摆摆手:“嗨,事儿出了,说什么也晚了。我让老吴去叫王长更,人家不是还要个伙计吗,给他个好的。”

  家驹又想道歉,寿亭止住他:“家驹,以后看着谁好,咱直接娶过来,别招猫惹狗的,弄不好更贵。”

  王长更进来了,寿亭示意他稍等。“家驹,你这一夜也没闲着,陪着客商打了一夜麻将,那也不是个轻快活儿,早回去歇歇吧。我得给长更jiāo代几句,去了把布给人家染好。”

  家驹犹豫了一下,出去了。

  寿亭让长更坐到桌前。这小伙子有二十四五岁,剃着光头,两眼挺大,挺机灵。

  寿亭过去关上门,又拉了一下门,确认已关好。

  二人低声密谋……

  “长更,你明天早晨跟着东家去元亨,办完了事你就回周村,我这就让人给柱子写信,过了年你再回来。”

  长更点头:“掌柜的放心,这事我能办好。”寿亭拿过桌上的三包东西:“这三包东西你拿着,方子我给东家。这元亨染厂我去过,他有个样子槽。他得了咱这新方子肯定不敢大批染,他要先在样子槽里试着染样子。你记着,在水又烫手又不太烫手的时候,再下这东西。不能让人看见。千万记着,早下晚下都不行。他连染上三次心里有底了,才敢大批染。如果他三次以后还试染,你就回来再拿几包。一般不会超过三次。”

  长更问:“他要开了大机器那我怎么办?还往里放这东西吗?”

  寿亭听了哈哈大笑……

  【5】

  第二天早上,孙明祖在办公室里和家驹说话。贾小姐在一边坐着,不住地用眼瞟家驹。明祖表情混乱。

  明祖说:“我去车间看看。”说着,不等家驹反应,出去了。

  贾小姐一见明祖退出,就朝家驹走来。家驹下意识地进入防守状态。贾小姐过来搂住他:“亲爱的。”家驹慌神,忙推开她:“不行,明祖进来怎么办?”

  贾小姐虽说是舍身取配方,但也是真挺喜欢家驹。她人太大,坐在家驹的腿上高出一截,很不方便继续操练,于是就下来,拉家驹去长沙发上坐,然后拿过家驹的脸来就吃。家驹见其浓情似火,也不能拒绝,只得应对,但是少了些英勇。稍后,贾小姐提出一个周期性的可行性计划:“咱们每个礼拜见一次好吗?家驹,我是真的喜欢你。”

  家驹说:“我也很喜欢你。可我觉得咱俩的来往是不纯洁的,我已经很自责了。”

  车间里,李先生像个药房里的伙计,一边看着方子,一边让那几个伙计称这称那。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

  王长更伸手试水温,一包东西倒进去。

  明祖过来了,长更上去就鞠躬:“东家好!”

  明祖对李先生说:“你看看,人家卢先生的伙计多有规矩。长更,以后在元亨,你就是第二主机。”说着,把手放到长更肩上,“我绝对亏待不了你,让你在这里gān一年,顶在大华gān三年。好好gān,咱真发了大财,你一样是股东。”

  长更再鞠躬:“全靠东家养活。”

  明祖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元亨染厂虽然大,但环境和大华差不多,也是黑乎乎的,热气腾腾,那硫酸味呛得明祖打了两个喷嚏。李先生忙过来说:“董事长,你回去吧。这里的硫酸味道太浓,你受不了。我烘gān完了立刻送上去。”

  明祖又到槽子边上看了看,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家驹又回到了单人沙发里,贾小姐坐在扶手上。家驹多次让她下来,她搂着家驹就是不肯,一会儿亲家驹的头一下子,惊得家驹直看门:“快下来,明祖别一步进来喽!”

  贾小姐又亲了他一下:“进来了怕什么,我又不是他的。”尽管这样说,还是下来坐到另一只沙发上。

  家驹长出了一口气:“唉!真是chūn宵一刻值千金,我没让陈掌柜的骂死。”

  “你还怕他?那个土孙?”

  “不是怕。这方子是人家的,当初入股算成了股本,让我拿出来给你,人家肯定不高兴。好在陈掌柜的还有备用的,这才把这老方子给了我。”

  贾小姐立刻收敛温柔:“你把那个方子也要来。”

  家驹冷冷地说:“思雅,行了,我也得吃饭哪!大华也得发展呀!别说陈掌柜的不能给,就是能给,我也不同意。以后咱再来往,就是风月友谊,别再和买卖掺和到一起好吗?”

  贾小姐对家驹下一步的工作方针还没表态,明祖已经在敲门了,她站起来过去把门打开。明祖进来了,冲着家驹胡乱表示。

  李先生拿着一块布进来了,明祖赶紧站起来看。

  李先生说:“真是不错,和大华的布样一模一样。”说着拿着另一块布样进行比对。

  家驹成了内行:“你这是急着看样子,烘gān急了点,要是正常烘gān,可能还鲜亮。”

  明祖兴高采烈:“好好,再染遍样子。”

  李先生走了,明祖拿着那块布爱不释手。贾小姐和家驹用眼jiāo流。

  明祖放下布样,过来拉住家驹的手:“卢先生,你回去替我谢谢寿亭,改天我请他吃鱼翅席。这可帮了我大忙了。”

  贾小姐把二郎腿拿下来,准备送客。

  【6】

  寿亭在办公室里嘿嘿独笑,然后转成了哈哈大笑。

  家驹进来了:“六哥,你在笑什么?”

  寿亭收住笑声:“我笑什么?笑有你这样的东家。你腾着云,驾着雾,什么都敢答应。”

  家驹尴尬地傻笑:“你把咱那方子给了元亨,咱以后怎么办?”

  寿亭脸一沉:“怎么办?等死呀!年下回去我要是给你爹说了这一段儿,兄弟,你就在张店趴着吧!”

  家驹慌忙说:“六哥不会,六哥不会。都怨我,都怨我。那洋酒也太厉害,比你喝的那‘烧刀子’还厉害。这人哪,不能喝酒,一喝上酒,什么都忘了。唉,还是古人说得对,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寿亭腾地跳起来:“什么?你是英雄?有你这样的英雄?”

  家驹忙更正:“我是说,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我呢!”

  寿亭坐回去:“家驹,刚才我在想,幸亏你没赶上前清。要是在前清,你再gān李鸿章那个差使,那才热闹呢!”

  家驹见寿亭的情绪有好转,也就松弛下来,接着话头说:“我比人家差远了,李鸿章敢往英国外jiāo部的红地毯上吐黏痰,我可不敢。”说完自己带头笑起来。

  寿亭拿过两张报纸扔给家驹:“这报纸两天没念了。你昨天是鹁鸽抱着窝进来了huáng鼬——惊了蛋儿。今天你又出使元亨。这两天的报纸一块念,补上。”

  家驹见一切恢复正常,表情也轻松了,清了清嗓子:“先念外头的事儿,还是先念青岛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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