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按了按自己chuáng垫下的三个小器具和倒刺环,看了冯进军一眼。
冯进军低声说:“从来没有换过。”A点了点头,和冯进军一起站起身来,走向门边。
牢门外一个看守咔嗒几声,熟练地把牢门打开了。老涂那已经是固定程式,想都不用想的吼叫声又回dàng在走廊里:“排好队,不准乱动,不准说话!”
冯进军和A还是按照早上的位置在牢门边站立着。
107的张庆、大豆站在他们对面。
张庆低着头,还是一言不发,但是眼神微微地瞟着A。而豆老板——大豆则无jīng打采地歪着头站着,嘴巴里凭空咀嚼着什么,在那里咂咂嘴,瞟了一眼A,同样沉默着。
所有房间的人都出来了,如同早上去洗漱间一样站立在门边。A这次学乖了,他低着头,看着脚面,马上就能放风了,没有必要急于现在观望什么。
老涂的吼声响起:“向右向左转!”
大家转过身去,面向另一侧的铁门。
看守老六把铁门一扇一扇地打开,人群也慢慢地向前移动了起来。
走在A前面的是钱三贵,左手边是张庆,张庆前面则是如同死人一般的房宇。这个队形将会在A以后的日子里固定很长很长的时间。
当A随着队伍往前行走的时候,二楼的犯人也在差不多的时间移动了起来,等A走到104的时候,二楼的犯人已经在下楼了,咚咚咚咚震得楼梯直响。
走过这条走廊,穿过两扇铁门,所有人来到大厅。A排好队,二楼的犯人也顺着排到了一边。尽管A排在靠墙的一侧,左边有张庆挡着,但是二楼的犯人还是有人注意到了A的存在,眼神向A扫来,一闪即逝。
一共排成四列,二楼的犯人人数比一楼的略多几个。这是因为二楼的牢房有的是三人间,有的是四人间。所以人数比一楼的犯人要多出几个来。这在排队的时候很明显。
这个大厅尽管装了三十多号人,但并不显得很拥挤。手持机枪的士兵并没有站在大厅里,而是站在大厅门口边上的铁笼子外,以及大厅两边的铁门内,他们向大厅的所有人瞄准。
这是白山馆一个聪明的做法,如果让带枪的士兵此时进来和犯人一起,假如这三十多号人突然有组织地bào动,把枪夺走,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所以,在大厅里指挥的也只有老涂、老六这两个手持铁棍、似机器人般冰冷的看守罢了。
走出大厅的铁门多达三道。第一道,走出一号楼大厅;第二道,走出一号楼外檐;第三道,走进放风小广场。
A被带进一号楼的时候,也是顺序地打开这三道铁门,只是两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铁门不是一次性打开,而是一扇一扇地打开,每次走到一个铁门处,就要停一下,等这扇铁门打开后,队伍再前进。
二楼的人走在前面,一楼的人走在二楼的人的后面,这让A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所有犯人一走进这个放风广场,就几乎是迅速地分散开来,如同刚刚被投入水中的鱼。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高照,风和日丽,一股淡淡的山风chuī来,夹杂着泥土和初chūn嫩芽的味道,是种自由的感觉。这会让人觉得突然困惑,我为什么会失去自由了呢?为什么本来是自由的世界,却禁锢着本来也是自由的生命?
A微微走了两步,头顶的太阳晃得有点刺眼,A并没有再走,而是站住了。身后这个放风广场的铁门就叮咣叮咣地关上了。
这个放风广场约有两个篮球场的大小,一眼看过去,所有人都能囊括在眼中。至少A停住的时候,看到了所有人的举动。
这三十多号人分成了四个聚集处,这和A想象的不太相同。有一堆人聚集在水槽周围,那水槽应该是一个饮水处,张庆和豆老板就在那堆人里面。水槽边有一个水泵,有人已经把水槽中的水放掉,重新打压出新的地下水来,用手捧着饮水;东南角则是另外一堆人,以一张并不高的石头方桌和几条石凳为中心,有人从地上捡起石头摆放在石桌上,似乎准备玩什么游戏;还有一堆人聚集在东北角,靠近二号楼和三号楼之间的位置上,懒洋洋地要么坐在地上,要么坐在几条不高的石凳上面抓抓挠挠的,显得无所事事;最后一堆人则是距离步入放风广场铁门不远处的一号楼和二号楼之间的位置上,人数较少,只有七八个人,同样是无所事事。
还有其他人则如同冯进军这种,游离在所有人群之外。其中一个就有那个活死人房宇,他正梦游一般低着头在放风广场上慢慢地行走。另外几个则如同独行侠一般,不知道是锻炼身体还是做什么,在广场上边走边踢腿撑手。
冯进军的声音从A的身边响起:“长官,有烟吗?给一根好么?”
A扭头一看,冯进军正抓着铁丝网,将手伸出去,冲着一个看守的特务嚷着。
那特务哭笑不得,骂道:“又要烟?没有没有!”
冯进军嬉皮笑脸地嚷嚷:“长官,行行好吧。刚还看你掐了来着!”
特务骂道:“算你眼尖!奶奶的,不要钱啊!今天老爷我心情好,赏你一根!”说罢,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掏出火点着了,递给冯进军。
冯进军千恩万谢地从这个特务手中接过烟,转头就看到A正看着他,龇牙一乐,问道:“哎,老兄,你抽烟不?”
A摇了摇头。
冯进军转头冲着特务又嚷道:“长官,你好人做到家,我这个大兄弟也要抽。”
特务呸了一口,端着枪理也不理地从铁笼子外面走开了。
冯进军回过身来,猛抽了一口,脸上洋溢起一股子A常见的国民党兵痞子的神情,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一小块方石上面,目无旁人地独自享受起来。A蹭过去,蹲在冯进军身边,见冯进军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也只好继续观望着。
A和冯进军所在的位置离水槽不远,正面正对着三号楼,左手边则是一号楼和二号楼。A能够看到一号楼和二号楼的楼顶上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屋顶来回地巡视着,铁笼子外围也有不少特务三三两两地沿着广场巡逻着,不时警惕地瞄着广场内的动静。
A的身后,是另一个两层楼建筑,只有一号楼的三分之一大小。不少特务从里面进进出出,看得出是一个看守人员集中换岗休息的地方。监听室就在这栋建筑的地下。
在白山馆的建筑图中,A知道这个特务出没的建筑原本就是一个配楼,放置杂物或者用人和看护居住的地方。现在已经改成特务和看守的地方了。
A的右手边,则是那个能够闻到油烟味道的新盖的伙房,白山馆唯一的一口露天明井就在伙房旁边。此时,伙房里传来一阵柴火燃烧的味道,并有淡淡的大米粥的香味飘出来。A一下子就倍感饥饿起来,他昨天刚刚腹泻了个昏天黑地,除了早上在洗漱间喝了几口水以外,几乎一天一夜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A把头转过来,不去想吃东西的事,却听到冯进军边抽烟边含含糊糊地说道:“看懂了吗?这里的人并不是彼此很了解的。”
A一惊,慢慢站起来,挤在冯进军身边坐下,说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