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老五的电话后,我想了很多,金子这回是真的要结婚了。
有一天,一个老外在邮件里跟我说他想看看我的网站,了解了解我经营的产品。一语提醒梦中人啊,我怎么没想到建个网站呢?做网站的公司好找,百度一下就OK,就是需要一定量的产品图片,这个得有个好的工厂配合才行。我自然又想到了付成。
我打电话征求付成的意见时,付成告诉我付老师住院了。
我赶紧赶往医院。
病chuáng上的付老师与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面色尚好,看不出身体有何重症。这下让我揪着的心稍稍放下了。说这话不是代表我的心肠有多好,或是人格有多高尚,付成父子待我不薄算是恩人了,我怎忍心付老师有何意外?
付成说,付老师是心脏不好,有心肌炎。我也不懂医学,具体也听不大明白。既然付成都在医院忙碌父亲的病了,我也不好意思提产品图片的事,只好先放一放等年后再说了。
加工厂的活在做收尾工作,我也着手准备回家过年了。我像所有的中国人一样,心中都有挥之不去的“chūn节情结”,一到年边就掰着手指算chūn节的日期,生怕上苍因我没算准天数不让我回家似的。
到年关了,就得总结一下这一年来的收获与损失,按政府部门的说法叫“年终报告”。我没用纸,只是在心里给自己报告了一下:二〇〇一年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的,历经两年时间,我毕竟成功地迈出了这一步,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这桶金的意义非常重大,为这桶金我等得太久了。手中握着这桶不算重的创业金,我想,我的未来会美好,我可以做得更好,走得更远。现在的收入不多,好歹也有了自己的车;成绩不大,好歹也摸到了来年发展的门槛。
总结完了,还得展望一番。我展望的内容,与前几年相差无几,还是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一个模糊的框架:挤破脑门子往“外贸”上靠,争取进入这一行,因为加工不是长久之计。
这一行更多的是解决温饱问题,不能当种事业来发展,它自身有很多局限性,利薄而身不由己。我的发展目标是自己说了算,我自己能决定我自己。
收拾完行礼,走之前再看一眼自己破旧的小小加工厂,感情很复杂,有点儿不舍,有点儿嫌弃,有点儿感慨……
一转身,我的二〇〇一年已在身后,前面是更加艰辛与美好的二〇〇二年等着我!
二〇〇二年。
这一年,世界杯终于移师亚洲举行,韩、日两国人民欢迎了全世界人民!
这一年,中国义乌国际商贸城一区市场开业。
这一年,年轻人大勇在异乡挥汗如雨。
第三十五章 女儿,爸爸爱你,所以爸爸要挣钱
由于是新手,加上路况并不太熟,所以我一路上车开得很慢,到达家乡小县城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平时坐长途车也比这快多了。人挣了一点儿小钱,这心情与前几年相比就是不一样啊,我看啥都觉得亲热。路还是那路,楼也还是那楼,但就是感觉路边的树都在欢迎我。我心中油然dàng起费翔的那首早过了人气的歌来,“归来吧,归来呦,làng迹天涯的游子……”
我本想在县城停留一下,与老五吃顿饭再回家的,但是看看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人就是很怪,有老婆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老婆,没老婆了才第一时间想到母亲。好像人生来就是还债的,一代还一代,延续着香火。
母亲已经得知我到家的大概时间了,我一路上给她老人家打了三个电话。让我没想到的是,母亲居然等着我一同吃晚饭。我看了看时钟,已经是夜里九点半了。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要不怎么说“大疼小是真疼,小疼大是假疼”。我妹小梅就不一样了,她就没等我,早早吃完饭在看电视。
母亲告诉我,村里人都知道我在外边发财了,还要开着车回家来过年。不用说,这一定是绿叶母女在为我“歌功颂德”。
母亲让我出门见人客气点儿,不能动不动摆个老板派头,要学学我父亲的为人,姿态放低点儿,没事多给乡亲们递递烟、问问好。
母亲没文化,说不来大道理,但我相信母亲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教导我如何为人处世,这个我懂。
第二天,天气不错,我就想进城去看女儿,顺便约老五吃顿饭。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五被人砍了七刀,躺在医院的病chuáng上。酒是喝不成了,那还是去医院探望一下吧。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总让人伤感不已,我恍若又回到了父亲住院的日子,苍白的墙壁、苍白的病chuáng、苍白的医院、苍白而无助的过去。
按常理来说,老五在县城已经算是顶尖的狠角了,怎么还有人敢砍他?就不怕他那几个兄弟出来报复?所以我带着疑问问了老五。
老五说:“老子还真不清楚是哪个孙子gān的。当时我正在街上闲逛,从身后的车上猛地下来了一大群混子,见老子就举刀乱砍,老子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撒腿就跑。这也就是我见多识广有经验,换成一般人早见阎王去了。”
我心里想,都这样了还chuī牛,这些江湖人真是厉害,谈笑风生不论场合,好似当年的周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我问老五:“就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
老五说:“按照目前知道的情况猜测,应该是一群外县人gān的,全是陌生面孔。谁指使的还不清楚,不过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听老五说得这么自信,我还是持怀疑态度,可能我真的不懂他们那套江湖路子。我摸出三百元钱递到病chuáng上老五的手中说:“不知道你出了这事,今天钱带少了,过几天再给你带些来。”
老五说:“不用了,该花大钱的地方都花过了,接下来就是调养,我皮糙肉厚恢复快。你车开回来了吗?改天让哥玩玩。”
这人,自己躺在医院里还惦记着玩车!
与老五的饭没吃成,还看到他伤成那样,心情有些不畅,我便独自找到一家小饭馆呼哧呼哧地吃了一碗饭。腊月的小县城被人流挤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可着劲从口袋中往外掏钱,仿佛钱花得越多越解恨,越对得起一年来的辛辛苦苦。这让我想起了三个英文字母:GDP,CCTV上经常听到这个词。我的大脑经常性无来由地将所见的事物与一些新鲜词联系起来,这让我很是操心,操闲心,杞人忧天的心。
走出小饭馆,我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十二点多了,我想金子应该在家了,于是迈开步子朝曾经的家走去。
走到家门口,还未推门就听见霜儿在屋内的哭喊声,我心一惊,快速走了进去。我看见女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上站着一个比她稍大点儿的小男孩,我不认识。
我扶起女儿急问:“霜儿怎么了?”
霜儿指着边上的小男孩边哭边说:“他打我。”
我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问道:“你是谁呀?哪家的孩子呀?gān吗欺负小女孩?”
我正问着,金子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看到我时,表情像被风chuī动的窗帘微微晃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