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咸阳城东的酒楼内,唯一一个闷不吭声板着脸孔的人,便是辛雁雁。与辛雁雁同桌而坐的荆天明完全无视于她的臭脸,忘情地对着舞台上的歌姬们喊道:“好!好!唱得好!跳得也好!有赏。有赏。”说着便向辛雁雁伸出手去。“没有了。”辛雁雁闷闷地道。荆天明啧地一声,道:“怎么会?你别骗我,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快!快!再半两就行了。”
辛雁雁瞪了他一眼,但那荆天明只管盯着台上的舞姬,又是一声“好!”喊将出来,眼里浑然不瞧辛雁雁不说,口中还催道:“快点儿,别这么小气,不过就是半两钱嘛。”
“半两钱……半两钱……你知不知道已经丢了几个半两钱了……”辛雁雁心头虽是这么咕哝,却还是很不情愿地又掏出了半两钱,重重放到荆天明手里,眼睁睁看着荆天明想也不想便将拿钱往台上扔去,顺便还对台上那舞姬轻佻地挑了挑眉毛。辛雁雁心头顿时一把火起。自己跟着这岳皋,哦不,是岳大哥花大哥,不!后来又变做了荆大哥……总之,跟他在一起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从马贼窟回到姣镇的那一天,这位荆大哥表现得正经八百之外,就再没有一天安分的。明明说是来咸阳营救被抓的儒生,可是他……他……辛雁雁瞪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荆天明,一路上经过的那些大城小镇,只要有赌坊、酒楼、jì馆,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他是必去无疑。
辛雁雁qiáng自按捺地闭上双眼,对自己催眠道:“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对,荆大哥他平常就爱装成这副德行,你早就司空见惯了,没什么好生气的……不气……荆大哥他必定是自有妙计……不气……你要相信他才是……”
“这位公子好兴致。”方才结束一曲的歌姬,不知是瞧中了荆天明相貌英俊,还是出手大方,居然款款向他走来,不待荆天明出声邀请,便自动自发地坐在了他与辛雁雁中间,柔声道:“来,奴为公子添酒助兴。”说着便为荆天明添满了杯中美酒。
“好好好。”有歌姬倒酒,荆天明喝得更有劲了,“请问这位妹妹芳名啊?”
“奴叫莲儿。”那歌姬轻轻一笑,指着辛雁雁道:“公子也真有趣,身边既然已经有了这么一位美人儿相陪,又何必来我们滨飞楼哪?”
“莲儿啊。”荆天明又喝了一杯,趁那歌姬帮自己倒酒的时候,轻轻握住了那歌姬的小手,“你不懂的。唉。说美她也算得上美了。”荆天明叹了口气,“只可惜老爱摆这么一副臭脸模样,哪比得上莲儿你哪?”说着便搂住了那歌姬的肩膀。“公子真会说话,”那莲儿娇笑一阵,又问,“那公子又何必带她一块儿来哪?”
“这我有什么办法?这是我家贱内、拙荆,抛也抛不掉的大包袱嘛。特爱喝醋!来!莲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荆天明贴在莲儿耳畔,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了什么,那歌姬听得更加笑不可抑。
“够了吧你!”辛雁雁再也忍不下去了。打从那叫莲儿的歌姬不请自来,硬生生坐在了自己和荆天明中间,更无视于自己的存在,无耻的与荆天明勾勾搭搭的调笑着。这些辛雁雁都qiáng行忍耐住了,没想到荆天明居然还编出自己乃是他的huáng脸婆,更因为嫉妒才要随时随地跟着他云云,辛雁雁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倏地站起身来,撂下一句:“你自个儿慢慢玩吧,我先回客栈去了!”辛雁雁临走前,本想摔烂点什么出口气,只可惜好死不死的,隔壁几桌的客人不知怎地,早辛雁雁一步先摔烂了桌上酒壶,搞得整个滨飞楼一阵忙乱。“哼!”辛雁雁气极了,掉头便往外走。“喂!喂!老婆、拙荆、贱内,别丢下我一个。”荆天明在辛雁雁背后叫道,随即追了过去,只不过他临走前还不忘记回头对那莲儿说:“下次,我下次再来玩啊。”
“雁儿,别生气嘛。”荆天明追在辛雁雁身后说道。
“哼。那声音听起来一点儿诚意也没有。”辛雁雁满肚子恼火,脚下更是加紧脚步随意乱走。这咸阳城她本是第一次来,加上刚才只顾着甩开荆天明,走了一阵子之后,竟有些迷路了。辛雁雁想起直到十天前,鬼谷的人都还对自己紧盯不放,几次都亏了荆大哥保护才安然无事,不禁有点害怕,顿时泄了气。
辛雁雁一回头,本以为一定会见到荆天明。毕竟荆天明武功高出她那么多,自己哪可能真能甩得开他。没想到,这一回头,自己身后却哪有荆天明的身影?“荆大哥……荆大哥……”辛雁雁轻轻唤着。
“这儿哪有什么荆大哥?”辛雁雁突然听见有人回答自己,却没有看见身旁有人,吓了一大跳。再一看,原来自己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男童。那男童约莫十岁左右,乌黑的头发在左右各梳了一个髻,看起来更是可爱。
辛雁雁低下身去,和蔼地道:“小弟弟,难不成你也认识荆大哥吗?”那白衣男童摇摇头道:“我不认识。”
“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走在路上都能碰见认识的人。”
“那可不一定。”那男童仰起头,回道:“好比我吧,我刚刚就碰到了。”
“哦?你遇见了谁?”
“我遇见了辛姊姊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辛雁雁大奇,她很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小男孩。“还不止哩。”那白衣男童骄傲地道:“我不只知道你姓辛,还知道你叫辛雁雁。”
“辛雁雁。”一个穿红衣服的男童说着冒了出来。
“雁儿。雁儿。”一个穿huáng衣服的男童说着冒了出来。
“八卦门掌门人辛屈节的女儿辛雁雁。”一个穿绿衣服的男童说着冒了出来。四个小男童,年纪、打扮都十分相近,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身上衣服的颜色。四个小孩手中拿着像玩具一般的圆头小铁锤,将辛雁雁围在了中间。
“你们……”辛雁雁吓了一大跳,心中顿时有了戒备,她将手放在腰间,如有危险时好随时拔剑,“你们是谁?想……想做什么?”
“要玩!”
“要玩!”
“要玩!”
“要玩!”四小童异口同声地说道,高高举起小小铁锤便往辛雁雁打去。辛雁雁虽然早有戒备,但她却没有想到,这huáng红白绿四个小男孩身手居然如此利落,再加上四人的身高尚未及常人的一半,四个颜色不同的身影就如同四个彩色小球一般,滴溜溜地绕着辛雁雁转来转去。
“我打!”
“我打!”
“我打!”
“我打!”四小童又一齐叫道,就听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八声闷响,四小童手中八只小小铁锤都打在了辛雁雁下盘。辛雁雁只感到一阵酸麻,说痛也不是很痛,“呼。还好我没有拔剑,原来他们真的只是要跟我玩。”辛雁雁才这么想,忽然间双膝一软便再也站不住,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原来四小童以锤作指,连续八下都打中辛雁雁双腿xué道,叫辛雁雁顿时失去了抵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