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筠青看着这个英俊、机灵,对她又崇敬又体贴的车倌,真是有些犹豫了。她知道自己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这个青年!若能长久像这个夏天,和他单独在这幽静的枣林里说笑,乔装了一道出游,被他不自然地称做二姐,那她也会先忘了一切羞rǔ,就这样走下去。这个夏天真是意外地把她感动了,想起了自己是女人,甚至是年轻的女子。但你已经不是年轻女子了,甚至已不是女人,你只是个禽shòu!你不能贪恋也不能轻信这个梦一样的夏天。这个梦一样的夏天,只是给了你一个报复老东西的时机。你必须抓住这个时机,成就了羞rǔ老东西的故事。
你真喜欢这个英俊的三喜,也要大胆去做这件事吧。
“三喜,你怕蛇不怕?”
“怎么能不怕?”
“你也怕蛇?”
“谁能不怕?老夫人,怎么忽然说蛇?”
“又叫我老夫人?”
“二姐,你是想起什么了,忽然说蛇?”
“那天,好不容易去趟乌马河,你还用蛇吓唬我!”
“河滩蒲草里,真有蛇。”
“那这枣树林有没有?”
“没有吧。”
“那庄稼地里呢?”
“说不准。二姐,快不用说了。再说,本来没有,也得招来。蛇呀,láng呀,这些叫人怕的生灵,不敢多说,说多了,它真来寻你。”
“你又吓唬人吧。”
看来,三喜没有听过那个蛇的故事。故事中,那个商家妇人就是在回娘家的途中,在路边的庄稼地里,假装见了一条大花蛇。问到蛇,又说到庄稼地,三喜他也没有异常的表情。他没听过这个故事就好。就是听过,也不管他了。
又说了些闲话,杜筠青就站起来,往林子深处走去,就像往常那样悠闲走去。也像往常一样,三喜跟了她。
走到林子边上了,她努力平静地说:“三喜,你等着,我去净个手。”
杜筠青毅然走进林边的高粱地里。密密的高粱,没过头顶。钻进地垄走了十几步远,已经隐身在青绿中,什么也看不见了。不需要再走了。在那个故事中,送妇人回娘家的年轻长工,等在路边,能听到妇人的惊叫。妇人在惊叫前,将腰带和一只鞋,扔到不远处,好像在惊慌中丢失的。妇人为了装得像真惊恐,还便溺了一裤裆。可这一着,杜筠青是无论如何效仿不出来!
但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她先脱下一只鞋,扔到一处,又解下腰带,扔到另一处。弯曲的腰带落在地垄里,倒真像一条蛇。
她长吐了一口气,就将心里所有的屈rǔ化成了一声惊叫:“蛇——”跟着,提了裤腰,撞着高粱棵,跑了几步,站定了。心在跳,脸色一定很异常。
三喜果然慌忙拨开庄稼,跑进来。
“二姐,你不是吓唬人吧?”
但他跑近了,看见老夫人这种情状,也真慌了:“在哪儿?蛇在哪儿?”
杜筠青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就在那儿!”
三喜猫了身,顺着望去:“没有呀!” 杜筠青就抬起两只手来,惊恐地比画:“吓死我了,刚蹲下,就见这么粗,这么长,一条大花蛇!”
抬起两手,未系腰带的绸裙裤脱落下去,拥到脚面——不知是她装得太像见了蛇,还是她的神色太异常,三喜并没有立刻发现。
看了她惊慌的比画,他竟猫了腰,盯住地垄,小心向前挪去了!这个傻东西。
杜筠青又惊叫起来:“还招它,快扶我出去,吓死我了!” 三喜返回来,走近她,终于发现了她的“失态”,呆住了。
“你也看见蛇了——”
她装着一无所知,奇怪地望望三喜,然后才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但似乎也未太在意,只顺手提起裙裤。
“吓死我了,快扶我出去!”
三喜过来,他很紧张。她装着什么都顾不到了,紧紧抓住他,碰撞着庄稼往外走。走回林子,她又惊叫着,比画了一回,又让裙裤退落了一回:她已经没有羞耻,她这是在羞rǔ老东西!
她看着三喜惊窘的样子,才好像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老天爷……”急忙再次提起裙裤
,连说:“裤带呢?老天爷,还丢了一只鞋——三喜,你还愣什么,快去给我找回来,吓死我了!” 三喜钻进庄稼地了。杜筠青靠在一棵枣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怎么演呢?在那个肮脏的故事中,引诱长工的妇人,这时说:“反正是丢尽人了。”
只得脱下溺湿的裙裤。你做不到这步,该怎么往下演?就此收场,又太便宜了老东西。
三喜回来,异常不自然地说:“刚才老说蛇,不是把自家的裤带,看成蛇了吧?”
“它在我手里拿着呢,怎么能看成蛇!我刚蹲下,就看见——吓得我几乎站不起来!”
“我就说,不能多说这些生灵。”
杜筠青接过腰带,说:“把那只鞋,快给我穿上。”
三喜蹲下来,慌慌地给她穿时,她忽然又说:“踩了一脚土,先把袜子脱了,抖抖土,再穿。”
三喜拽下袜子,就猛然握住了她的那只脚,叫她都不由得惊了一下。
“老夫人——”
杜筠青知道故事能演下去了,便用异常的眼光盯住这个英俊的青年,许久才说:“三喜,你不怕?”
“不怕!”
“死呢,也不怕?”
“不怕。”
“蛇呢?”
“更不怕,二姐。”
“那你就抱起我,再进庄稼地吧。”(未完待续)
第三章 京号老帮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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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9/03 16:30
作者:成一
1
西帮票号既以金融汇兑为主业,各码头庄口之间的信函传递,就成了其商务的最重要依托。客户在甲地将需要汇兑的银钱,jiāo付票号,票号写具一纸收银票据。然后将票据对折
撕为两半,一半jiāo客户,一半封入信函,寄往乙地分号。客户到乙地后,持那一半票据,jiāo该号对验,两半票据对接无疑,合而为一,即能将所写银钱,悉数取走。这种走票不走银的生意,全靠了码头间信函往来。
票号的开山字号平遥日升昌,在创业之初,因仅限于西帮商号间写票,业务不频,走票只是托熟人捎带。后生意做大,就雇佣了走信的“专足”。再到后来,宁波帮的私信局兴起,就将走票的业务全托付其承揽了。
票号的分庄遍天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建有一个覆盖全国、延及海外的金融网络。控制这个网络,那时代也是靠信函。西帮票号又实行总号独裁制,资本在总号,各地分庄利润也全归总号。所以,除了走票,号内的商务信函不仅频繁,更有周密成规,立法甚严。
这种内部信报,一般都设四种:正报,复报,附报,叙事。正报、复报,是报告本号做的每笔生意及生意变化、结果。附报,是报告他号所做的生意。叙事,则是报告当地商情、时务、政局、人事,以及本埠风俗趣闻,托办的杂事。各票号书写信报,又有自家独用的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