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俱乐部_秦文君【完结】(32)

2019-03-10  作者|标签:秦文君

  "你别管这些了!"她亲切地说"你的学校和家属会管的!"

  "不行!不行!我不想把他们的钱都用光!"郭顺妹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喜欢靠自己。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个累赘!我不像你们,是妈妈的宝贝!"

  护士笑着,她也许永远都能这样微笑,"别操心了,小姑娘,你有父亲,还有阿姨,他们会想办法的!"

  "他们管不了的。"郭顺妹涨红着脸,眼圈也红了,"我姨父他不肯接济人的;至于我爸爸,他的工资奖金全都要上jiāo的……我要出院!"

  大家拦的拦,劝的劝,郭顺妹稍稍平静了一会儿,粗粗地喘息着,愁眉苦脸地躺在那儿。

  "我们会再来看你的!"大家说。

  "是呵,是呵!"郭顺妹点点头,用粗短的手指掩住脸,说:"该上下午课了,知道吗?我羡慕你们,甚至妒嫉!真想背着书包去学校,现在就去!我在这儿,大寂寞了,说也说不出的难过!"

  她们三个出了医院,心里总有点空落落,仿佛少了件什么,外面的天气很yīn郁,不见阳光,街树显得憔悴,只剩下少许树叶,深秋即至,它们也将四处飘零。女孩们手挽着手,相互勉励着往学校走。

  "我在想,我们得帮郭顺妹一把,无论如何要想些办法!"李霞说。

  "谁说不是呢?"颜晓新表示响应,"我们是同一个孤女俱乐部的人!"

  洁岚说:"她现在顶缺的是住院的费用,我们发起捐款吧!"

  李霞兴奋地拍了洁岚一下,"到底是个才女,主意就是多!我算一个!"

  颜晓新说:"光靠我们几个有什么用!要发动全校师生!"

  这天放了学,她们三个,外加上huáng潼和耗子一块留在教室里商量这事,huáng潼提起郭顺妹就心事重重,他反复说:"我发誓,一定要让她渡过难关,你们知道不,她身世不好。"

  "我知道。"李霞说,"她送过我一张照片。"

  "你们不知道!"huáng潼说,"她给我看过她小学毕业时的照片。从那天起,我就觉得她是个第一需要关心的女生。你们别这样看我,我会永远这么关心她的!除非我变坏了,像坏人那样不讲同情心了!"

  "郭顺妹对你也很好呵!"李霞说。

  "她对我好或不好都无所谓。"huáng潼说,"我是个男生,朋友遍天下,又有慈爱的父母,对我好的人够多了,再多些可能会宠坏我!"

  耗子说:"我可不怕对我好的人大多,特别是……假如有女生对我友好。"

  "去!去!"huáng潼说,"女生最讨厌厚脸皮的男生!"

  "没有希望了!"耗子叹息一声,"人人都讨厌我!"

  李霞白了他一眼,说:"你别那么油滑!怎么像社会上的青工!快点,你第一个捐款,将功补过。"

  耗子的父亲是个小老板,他好坏算个小开,在同学中手面一直是最大的,而且以此为荣。这回,他从口袋里摸出张大票面,说:"捐五十元够了吗?"

  "少甩派头。真心捐多少就捐多少!"李霞说。

  "男子汉说话算话!"耗子把自己看得十分高大,并且很为此陶醉。他长得颜面黑黑的,小头小脑,但慷慨激昂时两颊红红的,脖子粗起来,像个英雄。

  huáng潼起草了一份捐款倡议书,他的文笔在这时大派用处,并且,他居然有一手好书法,写毛笔字时手肘可以悬着,像书法家;耗子在他身边,黯然失色,只能当个书童,磨磨墨打打杂,呕他又不甘心自己的光辉被遮住,屡屡说道:"出什么风头!"

  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洁岚忽然想起了容子。今早她出门时,容子还像只小懒猫那样赖在被窝里,不知她现在是回家了,还是又到她宿舍去了。她从不为别人牵肠挂肚,但容子是个例外,虽然那女孩才比她小一丁点,可总是规规矩矩地叫她"洁岚姐",这样就让她不由自主地总要担当起姐姐的角色。

  "我要走了,有人等我!"

  "是大哥哥吗?"李霞问,"我们一会儿就结束了,善始善终吧!"

  "是一个小妹妹!"洁岚说。

  "就是昨晚那个借宿的女孩?"颜晓新插了一句,"她真像古画上的美人!"

  huáng潼正在龙飞凤舞地挥舞大笔,听到议论后惊异地说:"怎么现在美丽的女孩这么多!我有个好朋友,也非常像古代佳丽,而且性格十分可爱!"

  洁岚终于没有说出真情。她快步走出教学大楼。外面的天色说暗就暗。抬头看着教室,窗户里she出的灯有些晃眼睛。风呜呜地刮着,街道的杂音变得很轻,躲在后面,仿佛只是个伴奏。她一路走得很急,在拐入小街时扭头往后张望一下,想看看李霞她们是否赶上来,暮色中,她忽然发现有个熟悉的男人的影子闪了闪,疾速地进了家小吃店,洁岚的第六感觉霎时就被调动起来,忽然感到一种不安全感,仿佛袭击会从后面突然爆发。

  她gān脆倒退着走了几步,等着那人,怕那人一路跟踪到家。记得李霞就被人跟踪过一次,她摸出钥匙时大声对着房间喊:爸爸、妈妈、哥哥,炔开门!那人被吓退了,但大家仍惴惴不安地过了几天,总感觉会有人破门而入。

  终于,那人从小吃店闪出来,他高高瘦瘦的,脸很尖削,戴着顶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这个人,即使洁岚拼命想感觉他很陌生也办不到:他是舅舅杜贤荣。

  杜贤荣四十多岁,是那种脸上不显老但身架和举止都早早衰老的男人,他年轻时曾是个才思敏捷的人,可才气和感情长久不用,有些自生自灭了。他如今总是那么yīn沉,多少有点怪僻,话很少,整天像一条鱼,不言不语,只在这世界上游来游去,即使开口,总是咕噜咕噜说责备人的话。

  "你……"洁岚心里怦怦乱跳,"舅舅!"

  "呵!"杜贤荣尴尬地笑笑。他有些疲倦,愁眉不展的样子,好像思路慢了一拍,说话吞吞吐吐,"你见到容子了?"

  "见到了。"

  "昨晚上?"

  "对!"洁岚说,"她昨晚睡在我这儿!"

  他点点头,脸色松弛了一些,说:"到你住的地方去看看,我要带她回去,教训她。刚才我以为她会来找你,一直在庆丰中学校门口等!"

  "她今天没回家?"洁岚诧异地问,"为什么不去她学校找?"

  "找过了,没找到,她妈妈要报派出所,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种事哪能搞大呢?一个家有两个女的,矛盾就不会断。"他愤愤不平,存着口恶气似的,"娘跟女儿也一样!我不知道假如没有我了,谁来收场!"

  "这回不是容子的错!"洁岚坚持着。

  舅舅回答说:"家务事里没什么原则的!晓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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